搀扶着赵构行走于小园之中,叶宇一直是静静地跟在一旁,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富有争议的人。
一老一少漫步于园中,时不时的赵构问向叶宇几句家常,叶宇也是悉数予以应答。
或许是走累了,二人在一处阁楼里坐下。随着二人的到来,阁楼里也很快由宫女送上香茗,两人就这样闲暇地聊着家常琐事。
一番闲谈之下,叶宇对于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宇儿,你说将来的史册上,会如何评论朕的一生?”赵构吹了了吹茶盏上的热气,悠闲地问了毫无征兆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叶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总不能说你将来会被后人鄙夷,骂你是个软弱无能之人?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所以这让他感到有些为难。
赵构见叶宇有些犹豫,于是露出一丝苦笑道:“其实你不说,朕也知道,民间乃至朝臣都会暗中说朕曾经是个昏君!”
“皇爷爷,您多虑了”
“你不必替朕掩饰,朕心里其实很清楚,他们会骂朕软弱无能、杀害忠良,使得我大宋半壁河山沦为金人之手!”
“”叶宇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沉默不语,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赵构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自语道:“所谓不在一个高度,其他人永远不明白朕心中的苦楚。朕当年在位之时做了一些事情,朕的子民又岂能尽知?”
“孙儿明白!得到的权力越大,所付出的牺牲也就越大,可能会骨肉相残,可能会受尽冤屈自古皇帝,称自己为孤家寡人,孤寡的不是人,而是心”
叶宇的这番感慨之言,让赵构听了神情一震,随即赞赏道:“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地,实属难得啊!不错,孤寡的不是人,而是心!”
“虽然如今朕退了位,但朝中之事也有所耳闻,天下文人士子多会指责朕软弱与金国求和,但他们可曾想过朕这个皇帝不好当?”
“当年父皇与皇兄双双被掳往北地,朕也是赶鸭子上架丝毫没有准备,一路逃到江南重整军队抵抗金兵!但是他们可曾想过,这打战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的么?”
今日赵构似乎谈兴很浓,很想与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说心里话。
而叶宇在听取了赵构的话后,心中的固有思维正在慢慢转变,他此刻突然觉得赵构其实是个可怜人。
他是因为徽钦二帝被掳走而捡到了皇位,但是这个皇位可谓是来之不易,几乎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
正如赵构方才所言,这打仗其实并非是一腔热血。打仗打的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是钱,是人!
而这二点,当时南宋都是极度匮乏。政权初建,国家一穷二白,百姓流离失所,吃的都成问题,拿什么打去?
说道兵源,说岳全传的故事就更是渲染般的扯淡。可以说宋朝的兵制之下,很多人不愿意当兵。一般百姓宁可流浪受苦,也都不愿加入军籍。
大宋军人一改隋唐府兵制惯例,采用招募的方法招兵,而招兵的对象多是流民和饥民。当兵虽说是衣食无忧,但也算不上什么荣华富贵,最重要的是脸上还要刺字。
刺字这一恶习在五代盛行,被大宋承继下来,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士兵逃亡。而当时脸上刺字的人,除了兵士,就是罪犯和奴婢。所以一旦当兵后被刺字,这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
无论是民间传说还是小说演义,都认为岳飞已经快要直捣黄龙,灭金指日可待。
但史实是,当时金兵至少五十万,宋军呢,除了部分老百姓组成的义军这种乌合之众,根本没有战斗力。
真正地兵卒,也就是十几万,而且分属于几个大将,彼此不团结,互相扯皮,互相牵制,这样的宋军,如何能战胜金人?
汉人是个十分爱想象美好事物的民族,由于宋朝兵事的积弱,所以有了杨家将、岳飞传还有更为扯淡离谱的岳雷扫北。
岳飞死后,子孙并不受重用,而且都是习文不习武,又岂会是小说中打的金国投降?
这让叶宇想到了清朝乾隆弘历的身世,皇室之中孩子的出世以及身份,都会有专门的宗人府进行把关,弘历又岂会是汉人之子?
然而经过小说的渲染之后,俨然成了不是事实的事实。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种主观臆测,汉人反清复明已然无望,就自我安慰的想当然认为。
为了什么?不过是让那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一丝安慰罢了!
赵构轻轻的呷了一口香茗,然后轻叹道:“平心而论,朕的确惧怕金国,这是不争的事实,朕也不想掩饰什么!但这种惧怕不是与生俱来,若是我大宋健儿真能势如破竹,朕何必心生惧意?”
见赵构毫不掩饰的承认这个事实,叶宇倒是感到十分的意外。但叶宇相信赵构说的是心里话,小打小闹的胜利,根本让赵构看不到希望,反而会激起金国的反扑。
这个心理,归根到底还是大宋的军队,让赵构失去了信心!
只要有生命的生灵,都会有反抗意识,更何况是人?而之所以不去反抗,是因为被打怕了!
为什么会怕?还是因为技不如人!
“可是这能怨得了朕吗?大宋的半壁江山沦为敌手,这是朕的错?社稷的百年沉疴难道是一时而成的?留下了这个烂摊子,你让朕有什么办法?”
“朕承认自己不是个有作为的皇帝,但自问比及父皇、皇兄要胜过很多!仁宗皇帝在位之时,有范仲淹庆历新政神宗皇帝在位之时,有王安石变法,但这些结果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