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道:“既有退兵之策,那就让他来见我,这世间的奇人异士甚多,说不定此人真有惊世之才。 ”
盗幽听了只是摇头,道:“也罢。”面上一副百般不信之状,却不知是何道理。
片刻后两名赤甲军领来一人,身穿一件敝旧的青袍,上面打了七八块补丁,手中拎着包袱,肋下挟着雨伞,瞧来风尘朴朴。走起路来一步三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这时有士卒替秦忘舒送来早饭,不过是一碗羊肉汤,一块干馍而已,军中饮食又有什么讲究。
来人瞧见了羊肉汤,一双眼珠子顿时发光,喉咙咕咚了一声,舔了舔嘴唇道:“好汤,好汤。此汤御寒补肾,常食百病不生。煮这羊肉汤,要紧的是用冷水泡出血来,将羊骨敲破了。沸水三煎三滚,中途务要换水。”
秦忘舒笑道:“先生瞧来是个大方家了,先来尝尝这羊肉汤煮的如何?”
那人也不客气,更不用箸,端起碗来就喝。那羊肉汤本是滚烫的,此人也不在意,唯将这双眉皱起,直到一气喝尽了,方才舒展开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就见他双足倒是比刚才立得稳了。
盗幽也笑道:“看来是还没品出滋味来,再来一碗如何?”
那人摆了摆手道:“还是正事要紧,羊肉汤倒也不必了。若有那煮熟的羊腿不妨扯来一根。”
秦忘舒吩咐士卒去取羊腿,就让那人坐下说话,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有何良策教我?”
那人仍是不说话,仰起头来,似乎回味羊肉汤滋味,片刻后羊腿送来,这人取来便啃,刹那间吃得干净,复又长舒一口气。盗幽和秦忘舒皆是有耐心的,只是见这个人穷困潦倒若此,哪里像个腹有良谋的高士?秦忘舒这才明白,盗幽为何不信此人了。
那人放下羊骨,仍是恋恋不舍,忽见四周士兵皆在横目瞧着他,急忙一笑道:“在下苏仪,草字悠然,大陈国人士。今闻楚军压境,悠然不才,愿替将军解忧。”
秦忘舒道:“先生何以得知楚军犯境一事?”
苏仪笑道:“大楚意在一统青州,如今晋陈两败俱伤,楚军早晚是要来的。在下于家乡听到晋陈战事的消息,立时就向这黑水河赶来,总算是赶着了。”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暗暗称奇,若这人说的是实情,那的确是有大才的。便道:“不知先生有何奇谋?”
苏仪道:“世事百变,何需定策?只需让在下见着楚军大将林飞熊,在下三言两语之间,定将他说服了。又何需一箭一矢。”
秦忘舒与盗幽听了,发了半天呆,这人只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想说服数十万楚军退兵,这可不就是痴人说梦一般?只是可惜了那碗羊肉汤外加一根羊腿。
苏仪见二人不信,便道:“二位只需一舟一仆送了我过河,又有何损?大不了我将性命丢在那里,北岸若挂出在下首级,两位将军再来厮杀不迟。”
秦忘舒动容道:“先生置生死于度外,便是这份胸襟,就可当着‘天下义士’四字了,忘舒刚才腹中妄议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苏仪道:“我瞧楚军今日必来渡河,两位将军速速定议,若是迟了,大军一到,寸草不生。”
秦忘舒道:“还请先生暂去林中休息,我二人商量下对策来,自然保先生过河。”
苏仪点了点头,便随着士卒去林中暂歇。等苏仪一走,盗幽立时道:“此人只怕是大楚的奸细,瞧清了我南岸的人马布署,此番过河,只需对林飞熊禀明了,楚军必然攻来了。”
秦忘舒道:“这人若是楚军奸细,何必来我营中弄险?且不说昨晚千余飞熊军尚在南岸,此间虚实,楚国只怕早就知道了。再说这人若是行间,楚军必有接应,又何必让你我送他过河。”
盗幽道:“将军此言虽有道理,但我对这人却是一百个不信,战事非同儿戏,此人只凭着一张利口,就能说服楚军退兵?
秦忘舒道:“能不能说服,倒也不妨一试,正如此人所言,大不了就将性命丢在北岸。我心中倒有个计较……“说到这里,转首向北岸瞧出,目中闪闪发光。
盗幽立时道:“便是要去,也是我去,这里可少不得秦将军。“原来盗幽已瞧出秦忘舒的心思了。
秦忘舒道:“你若一去,我可指挥不了你的部属,而赤甲军有华将军统领,原也不需要我,自然是我去。“
盗幽道:“将军是大晋人士,何苦为我大陈送了性命,盗幽生于斯长于斯,替大陈百姓送了这条性命,也是理所当然。“
秦忘舒笑道:“大晋大陈,不都是百姓?我昨晚也想通了,若是大陈有失,楚国怎能放过大晋?晋陈唇亡齿寒,原该联手对抗强楚。“
他昨晚想到此节时,其实是不敢深想下去的,因为若这想法不错,那么父帅出兵大陈一事,可就千错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