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仪慨然道:“晋陈交兵,两败俱伤,十万将士被天火降劫,顿化飞灰,此正大陈疲弊之时。林公率虎狼之兵,自然一鼓而下,无需赘言。”
林飞熊道:“既克大陈,本是奇功一件,又何以被楚君斩杀?”
苏仪道:“林公若伐陈成功,必是名满天下,到时楚军其他将领如何不妒?林公领兵在外,谗言起于朝野,此为林公一必死。”
林飞熊淡淡地道:“林某立得正,站得直,而本朝国君,更是天下名君,君臣不疑,先生请勿再言。“
苏仪道:“大陈境内如今因这场兵败,一片哀鸿,林公趁其国哀而灭其国,何义之有?强齐虎视大楚不敢轻动,一则是因楚国兵强马壮,林公在朝,二来也是师出无名,若是妄动刀兵,徒惹天下人怨。若楚军灭了大陈,齐国必结盟青州三十六国,以救陈为名,出兵楚国。试问林公战与不战。”
林飞熊神色微动,道:“若战则如何?”
苏仪道:“若战,强齐精骑十万,士卒百万,又以救陈为名,牢牢地占了这个‘义’字,到时何止青州三十六国,便是苍南域其他三州,亦会响应义举,同时群起来攻。敢问林公,此战胜负如何?”
林飞熊沉吟不语,楚国虽强,就算与齐国竭力一战,也谈不上必胜,何况齐国必因此事联络苍南诸国,到时百万大军齐至,楚军必败无疑了。
片刻后林公方道:“林某伐楚奉的楚君之旨,战败利钝,非林某所料。”
苏仪叹道:“到时只怕也由不得林公的,齐楚之战,绝无胜机,若败,则割地退兵,到时楚境内外必是怨声滔滔。楚君自然要借林公之首以安众心,此林公二必死。”
林飞熊道:“为将者既领君旨,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楚军之事,林某掌执,苍南之事,国君自专,非林某所知。”
苏仪道:“敢问林公,如今官居何位?”
林飞熊道:“林某在朝则为上卿,在军则为上将军,统领楚国兵马,天下皆知。苏先生此问何意?“
苏仪笑道:“林公若伐陈灭国,必然再升一级了。“
林飞熊变色道:“在下已是上卿,何以能再升一级?“
苏仪像是刚刚知晓一般,恍然大悟道:“不错,林公若再立奇功,那只有封王了,奈何楚国诸王,皆是楚君子侄叔伯,林公既非皇室弟子,想来此事也难。”
林飞熊喝道:”苏先生,你这是要将我置于炉火之中吗?“已是面色大变。
需知楚国自立国以来,绝不曾出现异姓封王,当朝楚君虽有大志,也不敢贸然开了此例,否则自然落入口实,只怕这楚君的位置也坐不稳了。那国君的位置,哪国没几个觊觎的?
苏仪笑道:“林公虽立奇功,楚君却无法分封,试问林公,将置楚君于何地?到时林公名满天下,楚君却是坐立难安,若裂土分封,不合祖制,若不封林公,林公固然无怨,试问林公麾下将士又将如何?”
林飞熊听到这话,已是眉头紧锁了。那随他出战的将士,谁不指望借此战搏个封妻荫子,但若是楚君连自己这位主将都不能赏,无法赏,麾下将士自然封赏大减,到时怨声四起,他这个主帅可不是度日如年?
苏仪道:“正所谓功高盖主,楚君既不能封,不如寻个借口,斩了林公之首,倒也一了百了。此为三必死了。”
林飞熊道:“林某一片忠心,只知为国效力,封赏之事,非林某敢问。”
苏仪摇了摇头,道:“林公既如此说,苏仪区区草民,却敢以言辞犯上,罪在不赦。敢请林公战刀,割了这头颅去。“说罢转目四顾,就去寻刀。
就见那战刀已脱鞘一半,正在案上放着,苏仪伸手取刀,却被林飞熊一把抱住,道:“先生万万不可,有话好说,飞熊敢不奉教。“
苏仪道:“林公,苏仪待你,一腔热血,林公待我,不过是虚与委蛇,言不由衷,既如此,苏仪这条性命留着何用。“
林飞熊急忙推着苏仪坐了,苏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怎经得住林飞熊武将出身,挣扎不过,只好坐了。
林飞熊来到苏仪面前,整衣再拜,恭恭敬敬地道:“飞熊不知先生大才,屡次出言无状,先生天下贤士,风光霁月,自然不会与林某计较。林某诚心请教,亟盼先生救我。“
苏仪道:“苏仪听闻,楚国北部三年大旱,南部连降暴雨数月,士民苦不堪言,受难百姓以百万计。楚君为此已是操劳了多日了。”
林飞熊叹道:“天灾频仍,如之奈何?”
苏仪道:“国内既有天灾,为何楚君却一意孤行,不去尽力赈灾,反要出兵灭陈?”
林飞熊道:“国君心意?飞熊着实不敢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