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先前游历北海,只当天下海水皆是一般,然而此刻驾临东海之滨,只见那一派碧水与天共色,那北海固然空阔寂冷,却怎及东海浩大无极,令人瞧来,心中就是一阔。
秦忘舒暗道:“北海阴冷逼人,令人难以驻足,又怎及这东海辽阔,胸中顿生浩然正气。不见汪洋,不知天地之大,想我秦忘舒,先前竟是井底之蛙了。”
又想到宁大海临死之前,仍在念叨此生未出苍南,不见汪洋,遂引为平生憾事,此刻秦忘舒临空观海,自是心潮起伏,念道:“宁叔,忘舒终于横跨三界,来到东海之滨,日后更要在此修行,我每日多瞧了那大海一眼,就当是你替你瞧的。”想到此处,竟是潸然泪下。
何九星奇道:“秦兄何故流泪?”
秦忘舒急忙擦去眼泪笑道:“见了这东海,不由想起一桩心事罢了,何兄不必理会,那七剑宗是在海中还是岸上?”
何九星道:“离海岸百里,有座小岛,名叫七剑岛。本是顾氏产业,那七剑岛虽小,倒也景色清幽,灵气不俗,实为修士养真之所,此岛离海中仙禁尚有数百里,说来离魔域也不算远了,但因那禁制中是海外大修云集之地,反倒是世间最安全不过的所在。”
百里之遥对二人而言自然瞬间便到,片刻之后,何九星朝海中一指,道:“那便是七剑岛了。”
秦忘舒瞧那海岛,也只有十余里见方,虽不算大,倒也郁郁葱葱,浑若碧玉,岛上有一座山崖,高不过数百尺,只因那海岛几与海面平齐,倒也显得这山崖突兀耸立,颇有剑指苍天之姿。
二人正在观瞧,忽见从岛中飞出两名修士来,一人穿青,一人穿白。二人上前便施大礼,何九星安然受之,秦忘舒却急忙避在一边了。
其中那青衣修士施礼毕,上前道:“宗主,属下奉旨先行一步,已将此处安排妥当,那静室洞府,皆已打扫干净,恭候宗主大驾。”
又向秦忘舒揖手道:“九星宗弟子何明拜见秦大修。”
秦忘舒道:“大修二字,再也休提,没得羞杀了在下。”
何明道:“何宗主说起秦大修的事迹来,让人听得热血沸腾,好生敬慕,若连秦大修也当不起‘大修’二字,谁能当得起?”说的秦忘舒连连摆手。
这何明既被何九星瞧中,来此襄助秦忘舒,自然是八面玲珑,精明能干。
何九星哈哈大笑,又转向白衣修士道:“怎地岛中弟子只见你来迎候,他人去了哪里?”
白衣修士已然面目苍老,实瞧不出是多大年纪了,奈何观其境界,不过是地仙小成罢了,好在仙修之士就算面目苍老,精气不失,忙揖手道:“只因近日正是鱼讯之期,岛中修士皆去海中捕鱼去了,只留老朽在此留守,虽是向诸修传出讯去,海路迢迢,怕是赶不来了。”
何九星皱眉道:“你等不在岛上静修,却去捕鱼?这可是修士的营生吗?”
何明忙道:“宗主有所不知,这岛上生计艰难,哪怕是寻常晶石五金之物,也是常常稀缺,岛上灵草虽有不少,也只能够供自家炼丹,再无利息的,四周岛屿各有其主,也不好去寻矿采药。唯有那海中灵鱼,才是这岛上唯一的生计所在。”
何九星这才点了点头,那藩宗与主宗之间,只有统属关系,并无经济往来,若是藩宗无法自立,那迟早都会划进主宗,成为宗门弟子,藩宗的承继也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有些藩宗恨不得早日被划进主宗,跻身名门大宗的正式弟子,但亦有许多藩宗不肯抛弃祖先基业,牢牢守住,说不定那藩宗渐成气候,或可摆脱主宗的统率,到最后,就与那主宗庭抗礼。这也是有的。
秦忘舒瞧那白衣老者说话之时,虽是语气谦卑,但腰身却挺得笔直,果然如何九星所说,七剑宗虽是名存实亡,但该宗弟子天生傲骨,却也没那么容易向世人低头。
这位白衣老者,就是七剑宗硕果仅存的地仙修士了,名叫曾沧海。秦忘舒度其年岁,或已二百岁高龄,七剑宗种种变故,此人自然是一一经历了。若等到有暇时,倒也不妨问起。但想来自家此番修行功课繁重,也不知有多少心思能用到七剑宗上。想想也就罢了。
何明就领着诸人来到海岛石崖之上,原来那石崖上建有洞府一座,也就只有百丈方圆,那洞府前厅就是聚众议事之所了,后厅便是宗主修真之地。
不过洞府虽小,但临海而建,风景可谓奇佳,那海风拂面而来,更能感受到丝丝灵气入体,虽谈不上洞天福地,对秦忘舒而言,已是望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