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儒生鬼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那凡界我回去不得了,便是转世重生,不免还要落在歹人之手,倒不如留在这里反倒是清静。”却不肯吐露真情,想必是对秦忘舒身份有疑。
秦忘舒道:“原来是凡界有了仇家。”就将那不见扇取了出来,却不扇动,更不用法。
儒生鬼使瞧见扇上文字,喜得双目发光,颤声道:“这莫非是,莫耳鬓是儒圣老祖手笔。”
秦忘舒道:“原来兄台见过儒圣手泽。”
儒生鬼使道:“但凡儒生讲习之所,定悬挂有老祖手泽,或是‘天地君亲师’字样,或是‘克已复礼’我等都是常见的。”
秦忘舒道:“儒生遍布天下,儒圣岂能那么有闲,又要书多少字幅?”
儒生鬼使笑道:“道友有所不知,我儒生既慕老祖道行高论,自然连老祖的手泽也要摹划起来,便是区区在下,若真正用起心来,那笔迹也有三分厮像,但若论仿的足以乱真的,那非是子由不可。”提起“子由”二字,神情忽地一变。
秦忘舒暗道:“那子由定是这儒生的仇家,此事且不必急于问起。
儒生鬼使果然欲言又止,道:“道友既是奉了儒圣老祖法旨前来,在下自当竭力相助,却不知道友来此何事?”
秦忘舒道:“唯欲见冥王一面。”
儒生鬼使摇头苦笑道:“若是往年,此事再也容易不过,只需入了鬼都,径直去那冥王府敲响了登闻鼓,冥王自会安排见你,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秦忘舒道:“不知发生何事?”
儒生鬼使道:“只因近年来冥界多了许多鬼兽,那些鬼兽虽来冥界,也不知通了怎样的人情,施了怎样的手殿,竟是玄承不失,转修鬼道,极是容易。冥王见鬼兽可用,竟个个委以要职,如今冥界上下,人族鬼使不足一半,今日之冥界,已是鬼兽之天下了。”
秦忘舒道:“原来凶兽入冥,竟是玄承不失,如此转修鬼道,自然是事半功倍,难怪修行极速。只是此事有违冥界法度,冥王又怎会明知故犯?”
儒生鬼使将手一摊,道:“便是我也想不明白,那冥王向来明见万里,极聪明不过的一个人,怎地就糊涂起来,想那冥王亦是堂堂正正的仙修出身,怎地就弃人而用兽,端得是古怪之极。”
秦忘舒暗道:“莫非冥王与朱厌暗中勾结,替朱厌保全凶兽,等到浩劫一至,这些地底的鬼兽,岂不就是一枝奇兵?便是凡界修士奋勇厮杀,那凶兽却可及时转为鬼修,等于立时重生一般。”
想到这里,不由汗如雨下。他先前初闯冥界,见那通天灵犀被冥王收了去,心中就隐隐不安,此刻冥界要职皆由鬼兽充当,冥王打的是怎样的主意,已是呼之欲出了。
对冥王而言,这世间亡魂越多,自家权势越大。因此那浩劫生发,最占便宜的便是冥王了,若是世间苍生伤亡大半,那冥王俨然就是半有天下。足以与世尊分庭抗礼。
历来这世间生死有数,轮回有序,元魂来到这冥界,好比是一个过客一般,最多三五年,就会安排转世重生,因此这世间生者多而亡者少。
如今既是鬼兽当权,凡俗百姓若再想转世,可不就要看鬼兽的眼色了?这也难怪大晋士卒亡魂难以转世,想来就算是普通百姓,若想转世重生,也比往日艰难了。
秦忘舒道:“那鬼兽掌了大权,就此塞了言路,也未必可知。如今我欲见冥王,却该从哪里着手?”
儒生鬼使将脑袋连点,道:“难,难,难。如今我等鬼使欲见冥王,那也是不可能了,道友是肉身之躯,凡界修士,若被那鬼兽见了,立时就要打杀了。那鬼兽他凡界修士,可是恨之入骨。”
秦忘舒暗道:“若鬼兽皆是极荒山出身,自然对凡间仙修之士恨之入骨,此事的源头,我可脱不了干系。”
正在这时,那屋外就卷进一股阴风,吹得屋角一串竹铃乱响,儒生鬼使面色大变,叫道:“不好,我上峰鬼兽要来巡访了,道友速速回避则个,被他瞧见了,可是天大的一场祸事。”
秦忘舒冷笑道:“就怕他不来。”将手中不见扇轻轻一摇,顿时就在儒生鬼使面前失了踪影。
儒生鬼使大喜道:“道友有这手段,那是不用怕了。”
忽地想起,秦忘舒是奉儒圣法旨而来,又岂能是弱者?他本来是凡间无路可走,如今冥界又是瞧不见出身前程,正是万分沮丧之时,今日遇见了秦忘舒,可不是改命转运之机?
想到这里,不由的满心欢喜。往常鬼兽巡视,那是如同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此刻有人撑腰,自然是胆气十足。
当下一整衣冠,口中念道:“虽千万人,吾往矣。”缓步跨出草屋,倒也是威仪赫赫,不让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