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元神之躯猛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一怔,半晌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快步走进藤屋,只见屋中正中蒲团之上坐着一位身着龙袍的道人,身材雄壮高大、面庞俊削、眼如星辰、鼻如隆山,望着慕白元神之躯微笑不语。
慕白元神之躯呆呆地看了此人半晌,终于抑制不住心头激动,拜倒泣道:“东皇陛下,慕白今日再得见尊颜,无憾也!陛下既然健在,何以却隐居在此,我妖族虽退居北俱芦洲,但实力犹在。若有陛下领导,未必不能团结一心,再开创一番事业。陛下何忍心弃我妖族上下于不顾!”
东皇太一却一脸微笑纹丝不动地道:“好了,慕白,不必再伤感!朕其实在巫妖大战之时便已然死了,此不过是借混沌钟压下的一丝执念而已。”
慕白元神之躯闻言,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东皇太一许久,方才抹了抹眼泪,坐直道:“陛下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此间并无二人,可与臣细说。臣虽力微智薄,但也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了了最后的愿望。”
东皇太一双目如剑盯了慕白元神之躯半晌,道:“此间被我用混沌钟设下禁制,非我妖族斩了两尸,已经证道在望的后人不得进来。想不到不过短短数万年,你便已经修炼到如此境界,可谓神!”
慕白元神之躯苦笑道:“一番辛苦,虽然一事无成,总算天道眷顾,算是勉强触摸到了天道的门槛。然而离证道成圣却还颇有一段距离。”
东皇太一看了看慕白元神之躯,微笑道:“修道之路本就艰辛,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想开天辟地以来,龙凤麒麟、巫妖各族、各类大神通者无可计数,除了三清出自盘古,与众不同之外,哪个不是历经千难万劫方才修炼得来。所谓大浪淘沙,最后鸿钧道祖门下也只出了六位圣人,其他众人尽皆含恨陨落。即便朕手持混沌钟,也折戟中途,朕心实恨之!”
慕白元神之躯闻言,张了张嘴,却又想到面前不过是东皇一丝执念所化,顿时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默默无言。
东皇太一继续道:“你说你一番辛苦,一事无成。若真的一事无成,你这身道行又从何而来!一味苦修、躲避世事,莫非老天会将那机缘砸到你头上么?朕从开天辟地至今,见过无数神通广大之辈,却从未见有谁是一味闭关苦修能证得大道的。所谓天生万物以养人,而人无一以报天。此言实是大谬不然!芸芸众生各自努力生存,各以其道诠释着天道的演化生。万物有灵,以其勃勃生机推动着大道向前不断展。此便是人以报天的方式!你若是畏难,凡事躲避,一味闭关潜修,那才是真正的蛀虫了,天道养你何用?这等人朕也见过无数,无不是被飞来横祸、死的不明不白。恐怕这就是天道在清理垃圾了!所以,朕要告诉你的是,不要怕输,不要怕难。没有百折不挠的勇气,又有何资格做那混元大罗金仙!汝且勉之。”
慕白元神之躯闻言,稽拜道:“听陛下此言,慕白受益匪浅!多谢东皇陛下开解愚鲁!”
东皇太一乃点头道:“我之所以念念不肯就此消亡者,实是为我妖族无数年执掌天庭,兢兢业业,可说是德配天地。但十日并出之殃、屠灭人族之愆、巫妖大战之祸、身撞不周之罪,身死故是当然。唯朕与帝俊自开天辟地而生,纵横宇内,披荆斩棘而有天庭,竟不能得大道之基,反被准提等西方宵小之辈算计逼迫,心实不甘!我妖族只有女娲一位圣人,偏生女娲娘娘女流之辈,兼且又是人族圣母,身属两难之间,行事不免缚手缩脚。虽地位尊崇,却更易为他人所逼!朕心中放心不下,更想再次力争一番,报当日五位圣人相逼之仇!”
慕白元神之躯闻言,心有戚戚,遂问道:“陛下既有如此雄心壮志,着实令慕白赞叹!然准提等乃是圣人之尊,此恨却是难报!不瞒陛下,慕白元这数万年来也与西方二圣并原始天尊颇有仇怨。陛下若有何定计,慕白愿倾力相助。”
东皇太一微笑道:“朕已仅有一丝执念,尚能有何为?只想以自开天辟地以来参悟所得的大道,为我妖族造化出一位足可与圣人相抗衡的绝代人物出来。今你既然有此实力、也有此机缘找到这里,自是天数使然。你可看清楚、记牢实了!”
慕白元神之躯闻言连忙定睛细看,只见东皇太一微笑着忽然化着无数流萤,如漫天星辰一般,不断组合变化,细细地演化着天地初开之后世间万物地生成、衍化、消亡历程,其间包罗万象,精微奥妙无穷,那是一个开天辟地便已存在的绝代强者倾其所有最后的传承。
慕白元神之躯顾不得伤感,定睛细看,一一留心牢牢记住。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藤屋之中大放光明,一切俱都烟消云散,只有一个蒲团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那里,东皇太一却早已不见踪影。
慕白元神之躯从大道领悟的沉迷中醒来,慌忙起身寻找,却听东皇太一余音寥寥地道:“朕心愿已了,自当复归天地。混沌钟送与你,汝且善用。勉之、勉之!”
渐渐地,其音终至不闻。
慕白元神之躯正自大悲,忽见金光一闪,一口拙朴大气的古钟显露出来,悬在慕白元神之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