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了这份卑微,低贱,才让我们的京剧演员在成了角儿之后,就要努力的改变这种现状,因为人都要求进步,不管是谁,当你在泥里的时候,你想不到这么多,但是当你从泥里走出来的时候,你就会想尽办法的要把自己身上的泥点子给洗掉。”
“在过去的时候,大家可以看到,很多的有名气的演员都是子承父业,像我的师父梅文玖先生,就是继承了梅派,但是梅兰方先生一开始,也是不同意我师父继续唱戏的,但是我师父喜欢唱戏,所以梅先生才同意的。其实作为一个京剧演员,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继续走这条道路的,我说的是过去啊,现在京剧演员的身份,地位已经不一样了,是一份很高尚的职业,一般人想进都进不来呢!”
看着嘚瑟的裴琰之,台下的观众也是懒得嘘他了。
裴琰之笑着说道,“这次我就要说一说四大名旦中的‘程燕秋’先生了,怹是属于这四位里,唯一一个没有让自己的后代继承父业的典型了,当初程燕秋先生说过,我们唱戏的人啊,就是在台上伺候人的,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去唱戏,去伺候人,后来程燕秋先生的儿子程永江先生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说我的父亲是没落贵族,小时候念过私塾,所以他的价值观就不一样,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当艺人,即使成了角儿,别人一样看不起你。”
“程燕秋先生的身份也许大家不太清楚,程永江先生说他父亲是没落贵族,这还真是一点都不假,程燕秋先生是满族人,姓索绰罗氏,内务府正白旗人,后来改了汉姓,才姓的程,绝对的没落贵族!”
“像程燕秋先生这样的人,主要还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怹的心中有了这么一个,像是净土一样的地方,对戏子的这个身份,一直都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儿,这个我们也可以理解,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其实说到今天啊,也有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我刚才说我们京剧想进都进不来,并不是说我们这个行业的门槛有多高,而是说,现在学戏的孩子,太少了,每年的招生就那么多。像我们后台,有不少老演员,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会互相说一下家里的情况,问问,孩子多大了,孙子多大了,最近在学什么啊,钢琴,小提琴,篮球,我们双庆班里,现在也有个三十多个演员,连后台的工作人员,差不多也有百十号人,我统计了一下,他们的后代还在学戏的,十不存一。”
台下的观众都有些惊讶,一般来说,子承父业,不是很好的事情吗,为什么到了京剧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台上的四位也是对视一阵苦笑,梅文玖先生有一独子,但是不爱京剧,偏爱书法,玖爷也没有非要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现在梅家大爷也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书法家了,而且后面的两代人中,也没有一个唱戏的,梅文玖先生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个时代,跟过去那个时代不一样了,选择很多,而且玖爷也不是那种独裁的家长,孩子们不愿意,那就收徒弟啊,所以,玖爷一连收了五十个徒弟,现在梅派的传承遍布华夏,也让玖爷的心中颇为安慰。
韩平正也是只有一个独子,如今是秀坊阁的老总,也没有子承父业。
高峰膝下无子,但是裴琰之就跟他的儿子一样,也算是心中有些安慰了。
裴琰之苦笑着说道,“学戏太苦了,这种苦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我们比其他的艺术还有一个天然的鬼门关,就是倒仓,你从七八岁开始学戏,学了七八年,有点样了,能上台了,这个时候,倒仓没倒过来,嗓子毁了,那你就不能唱戏了,以前的功夫都白练了,还有的,学了四五年之后,看你真学不出来,就直接告诉你,孩子,你不是这块料,去干别的吧,这没办法,京剧这个行业就是如此,你在戏校里学了三五年,同科的几百号人,出来之后,就那么几个有成角儿的可能,其他的人呢,要么离开了这个行业,要么你就要认命去演配角,去演龙套,实在不行了,就转去做幕后,一辈子默默无闻。”
“所以说,很多京剧演员都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再走这条路!”
裴琰之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想到了我自己,其实我从小学戏也不是说我有多爱唱戏,谈不到,那个时候七八岁,还是贪玩的时候,对于唱戏,主要还是因为耳濡目染,从小跟着父亲,跟着师父去听他们唱戏,回来自己也咿咿呀呀的学唱,他们就觉得我是喜欢唱,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小孩子嘛,也好忽悠,所以我就走上了这条路,我对京剧慢慢的就喜欢上了,但是后来因为倒仓的原因,嗓子坏了,那个时候,我就对京剧产生一些抵触的情绪,所以,那一阵我练功也松散了,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但是有一次,我在家中,听到父亲和母亲的一次对话,让我重新振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