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楚清了清嗓子,有些严肃道:“自古两军作战,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今岁几次大战,先有杨太仆一万府兵渐成十万大军,又有瓦岗与河北联军愈剿愈盛,何也?盖因二者皆收降溃兵,化为己用!眼下既然王使君上奏兵力不足,殿下不妨下一诏令,准他效仿太仆,收拢降兵……”
“不可!”
不等他说完,元文都已是愤声打断。
“酸儒之见!”
后者怒指卢楚,瞪着眼睛气咻咻道:“此举,岂不给那王世充养寇自重之机!便是太仆,也因麾下兵马过甚而遭陛下猜忌,你这……”
“慎言!”
上首的杨侗敲了敲桌面,没好气的瞥过元文都,意有所指道:“圣人断无猜忌杨太仆之意!带他幸江都,那是念他年事已高,不忍他战阵辛劳,尔等莫要胡乱猜测!”
“呃,喏!是臣下孟浪了!”
反应过来的元文都心下一凛,再不敢多言。
而杨侗沉吟了一翻,也有了计较,便商量似的询道:“不如就依卢卿所言,准王卿招降兵自用,但要加个限制,不能超过两万之数。另外,皇甫将军,寡人再许你一万禁军,随同驰援王卿。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便齐齐拱手应喏,事儿也就算定了下来。
干活的自去干活,而此番总算进言成功的卢楚也心下得意,只觉青云就在眼前。却不知今日这个小插曲,未来会给大伙带来多大的麻烦。
而在另一边,随着王世充和屈突通的偃旗息鼓,几股义军势力之间的关系却又陡然紧张了起来。
人总是这样,在有外部压力作用时看不出有一丝裂痕。一旦压力消失,各种不忿就都冒出来了。
首先不爽的,是与瓦岗军结盟的孟海公。
他加入这个所谓的河南道讨隋联盟,跟着大伙和王世充死磕,也是源于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但这会儿他可不这么说了。
老孟言说,他带队伍北上乃是受李密那篇檄文感召,又见河北军连败隋军,占据偃师,这才来投效结盟。
结果刚过来,李密被你们瓦岗给赶走了,而你们自己又打不过王世充,就知道拿我们这些外人当炮灰。是不是该给大伙一个说法?
有一个开头的,其他一些小势力如郝孝德及后赶来的黎阳李文相、洹水张升等便纷纷附和。言说老孟这话可是说到大家心坎上了,这事儿要不给个说法,咱们干脆就一拍两散吧!
要说之前兵败,本来就是因为他们先中了段达的计策,被人家牵着鼻子赶进了包围圈。但这会儿却不是讲理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在和翟让要好处呢。
问题是,他们吃了亏,瓦岗军也没占到便宜,哪来的好处给他们?
翟让此前觉得,成为一方豪强乃至霸主应该是件很吊的事。但现在看来,却是太过劳心劳力了。尤其是手下这帮人不说先给他出个主意,自己却又分成两派吵了起来。
以翟宽为首的“称帝派”在得到魏刀儿称帝的消息后,早就羡慕的抓狂了,什么事都要往称帝上扯。这次也不例外,非说只要老翟登基当了皇帝,给他们封了官就好了。
当然还有不少的理智派,比如徐世勣、老程、樊虎等,觉得眼下瓦岗寨的地盘连半个郡都没有,称帝就是找死。当务之急是要重整兵马坚守偃师,同时让李密回来和王世充死磕。
可还不等两边说服对方,便又有新的消息自虎牢关外传来,把众人惊了个呆。
宋金刚联合清河赵君德攻陷黎阳仓,永安周法明携梁郡彭城封地向李密请降。被赶到淮阳的徐圆朗联合淮阳郡太守赵佗起义,也宣称归李密领导。
甚至于新鲜出炉的魏帝魏刀儿还给李密下了道“圣旨”,封了他一个河南道行军大司马,命他东进去和窦建德抢山东的地盘。
一时之间,李密突然就成了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所以,眼下人家手里占据半个荥阳,再加上梁郡、淮阳和彭城,地盘都快赶上巅峰时期的瓦岗寨了,凭啥还听你指挥?
“大不了,某将这盟主还给他!咱们自回瓦岗快活去!”
翟让实在厌烦了这种劳心的事,显得有些自暴自弃。而手下众将一听此言,全都懵了。
去泥大爷吧,合着你以为大伙喜欢跟你当土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