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李成当时想的全是李大德在收到他的死讯后,会给他们家发多少抚恤金的事。
但程咬金并未揭发他,而是带他溜出了城,藏到了七里铺。
他和程咬金是后来在虎牢关内才认识的,接触没多久老裴就西进偃师,摆了后者一道。所以两人严格说起来,其实不熟。
李成不知道这厮想在他这打听什么,本着少说话的原则,一碗酒下去,眼睛就朦胧了。
“卧,卧槽!”
他只觉得这会儿舌头都麻了,一点儿知觉也没有,扭头大着舌头道:“这酒,这酒它……”
“嘿嘿嘿嘿~~”
程咬金那髯须环绕的大嘴咧开,闪闪发光的两排白牙笑得格外邪恶。
“这是为了招待李成兄弟,某特意从城东的酒坊里偷的酒头!够劲道吧?”
“呃,你,你这厮……”
李成使劲翻了翻眼睛,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脑子却越来越兴奋。程咬金的话音变得有些缥缈,好似天边传来的一般:“嘿嘿,兄弟,你这次来,是替你家主人策反伯当兄的吧?”
“咣!”
即将把头扎进桌子底下的李成闻言却忽又坐直了,红着眼睛一拍桌子,喷着酒气道:“怎,怎么说,话呢你!那王兄,本来就,是三爷的……唔,怎能说策,反!倒,倒酒!”
“喔~~呵呵呵,好哒!”
老程笑得黑脸如同“煤花”,萝卜一般的手指捏过海碗,吨吨吨又给他倒了半碗酒头。
前者的灵魂此刻已下线,看也不看,端起来就喝了个干净。随后“哐”的放下碗,一拍大腿,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跟你说,啊,我家三爷,对王兄可是,看重,得紧啊……”
“喔,是嘛是嘛!”
老程的眼睛越来越亮,笑眯眯的一边倒酒,一边催促:“快给某讲讲!”
“喔~这,事儿,就得从,当初潼关讲,讲起了……”
此时,远在雍丘的王伯当尚不知有人已然在他的大本营把他的老底给抖落干净了,只觉眼前的局势棘手。
当然了,他也就是跟着瞎愁。彼时真正下命令的是老裴,人家那才是真愁呢。
李密的目的很明显,他们要抢在王世充前面干掉骁果军,迎到萧皇后一行。最好是能在乱军中杀光老杨家残余的血脉,只留个年纪不大的远支来给他当傀儡。
最重要的是,除了这些,还有“受命于天”必须找到。
这种事,说起来当然是很容易的。但眼下挤在梁郡的可不止是他们和骁果军,东北面楚丘之下,高雅贤已率五万大军赶到。而西南面,王辩的先锋也已杀过淮阳。
又是一出“四国军棋”。
这种情况下,老裴委实不敢轻举妄动。
上一次“四国军棋”的时候,他是最先动的,结果下场也都知道了。
有案例在前,此刻大家也都清楚的很,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心急。一旦大战掀起,往往最后出场的那个,才是得桃子最多的。
所以骁果军此刻看似群敌环伺,但大家彼此相峙,反倒僵持了下来。
可惜有人不愿意看到此等场面,军中自虎牢关南来,催促他进兵的信使已经到了。
“哎!”
雍丘帅帐,裴仁基看罢李密给他的手书,额头皱出了个楷书的“川”字。
太像了!
眼下他这等境况,和年初在荥阳攻瓦岗军时何其相似?都是明明情况复杂的很,上位者就是不理不问,只顾催促进兵。
为啥这种事总落到老子的头上?
裴仁基扪心自问,然后就把自己给问愣了。
好在这一次与上次到底不同,背黑锅的不止他一个人选。他还有个副手老王呢,真要是届时出了什么错漏,大不了就把锅甩到他身上。
而且裴仁基很清楚,就王伯当那个性子,这锅应该是很乐意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