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要汉心下一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荥阳方向,随即咬牙拔刀:“儿郎们!时候到了……”
虎牢关。
战旗密布,战阵绵延。
中军大旗之下,一身明光金甲的王世充策马而立。左侧有单雄信、裴仁基、裴行俨、时德睿,右侧有王琬、王玄应、王仁则、邴元真。身前兵卒如林,身后万马嘶鸣。
这阵势,任谁一眼瞧过都得倒吸一口冷气,竖起大拇指言说牛逼。
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邴元真没说谎,虎牢关城头上确立着神潭军的战旗。甚至于不只是神潭军,待他引兵来时,还看到了有身穿两当甲的士兵把一个绣有白色水纹的战旗也插在了城头上。
幸亏孙华来的及时,彼时看着城外密集的大军,任虎的后背都是凉的。
早知道就不和那敌将装逼了。
当然了,武乡公既到,哪里还轮得到他来装逼。
“对面的,呃,那个谁听着!俺是大唐武乡公麾下都尉林二斗!那个俺们大王说了,老天有好生之德,杀人不过头……掉地下,那个,李密既然已败,为了百姓,恁们就快收兵回去吧!”
西门关城之上的门楼下,披着个大氅还骚包的学某赵王命人打了把伞的孙华听得直翻白眼。
要不是他自伤了肺后就没法大声说话,才不会找这没文化的粗胚替他喊话,没得拉低他白水军的文化水平。
旁边凑热闹的任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笑恁娘了个腚啊!混账玩意儿自作主张!要不是老子反应快,你小子就等着挨收拾吧!”
孙华没好气的骂了一声,接着便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眯起眼来欣赏对面某人那精彩的表情。
王世充牙都要被咬碎了,眼睛几欲充血。
如果说之前攻灭李密所属的一战算是惨胜,但结果值得的话,那么现在他只想骂人。
太过分了!
这就好比他用省吃俭用积攒了半辈子的钱去买房,刚交了首付,开发商就烂尾跑路了。
“王要汉到哪里了?怎地还没有信号发来?还有皇甫!寡人命他将偃师城下的攻城器械运来,怎地这么慢?再派个人去催催!”
小王同学死死握着缰绳低喝,不等有人答话,一侧的裴仁基便皱眉抱拳:
“郑公三思啊!我军昼夜转战,士卒疲乏不堪,正是需要修整之际。且李唐已占据河内,坐拥大河天险之利,后勤充盈。贸然开战,于我不利呀!”
“……废话!”
前者手臂颤抖,已是气急。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自然也懂。可懂归懂,眼见人家都欺负到脸上了,真要咽下这口哑巴亏,他今后怕是连做梦都能被气醒。
“是寡人要开战嘛!李唐不宣而取,先启衅于我,寡人只是反击!便是传出去,也是……”
后半截,他没说出口。
上头不是昏头,也是到了这会儿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事儿就算传出去,其他势力的大佬们也只会笑他无能,而非说李唐不义。
自己笨怪谁来?再说人家唐军入虎牢关的时候,城头上插的可还是人家李密的旗帜呢,和他王世充有啥关系?
便在这时,后方快马近前,有士兵翻身跪地,抱拳道:“禀郑公,段司空派信使前来,言说陛下有诏,在中枢未定之前不可与伪唐起衅!请郑公约束麾下兵马,即刻撤兵!”
“你说什么!”
王世充瞪起眼睛,一字一顿,不等话音落下,右翼又有探马跑来,疾步上前道:“禀郑公,荥阳戴长史传信,王都尉追逐李密余孽向东,尚未回转,恐无法按时抵进!”
话音渐落,上首一时安静。
喧嚣的风儿经过,隐隐送来城头疑似唐军的笑声,令周遭弥漫起一股叫做尴尬的东西。
天地良心,人家可不是笑他的。
传令兵躬身良久,偷偷抬头。只见王世充脸色涨红的坐与马上,耳根子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过了好半晌,才抖着胡子咬牙挤出一句话来。
声音太小,前者侧耳倾听才隐约听到半句,好像还是脏话:
“……某,干恁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