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如澜早就跟他们说过这些事,但那时他们都没当回事,现在听来,竟然是真的。
陈美玉想了想眼底闪过一抹心虚,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没错,双儿一定是好心的,她肯定是想要逼着沈傲雪来照顾你,她不是真的要放弃你。”
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若真的是个连家人都能抛弃的白眼狼,她该如何面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是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自己眼瞎,不肯为犯下的错误悔过,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到底是自私的,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却从未在乎过因他们的受伤的人该如何挣扎自救。
沈如澜叹了口气:“其实生火很累,砍柴也很费力气,虽然开春了,但是井水依旧冷得刺骨,用它来洗衣服或者洗菜都能把手冻得疼痛无比……”
陈美玉一听他这么说连忙接过话来转移话题:“是啊,这乡下的生活真不容易,本来还以为很轻松的,想着在这安家落户算了,也省得出去被发现了遭到朝廷通缉,可是……真是不干不知道,我竟连生火都不会。”
沈如风也附和道:“是啊,今日去帮村民们下地干活,又脏又累,比我从前在大理寺查案可要辛苦多了。”
沈如澜看着他们,眼底有光影闪烁,沉声道:“可是小雪幼时就要干这些了。”
“什么?”两人均是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话题说回来,眼中带着迷茫。
“母亲,我听小雪说她三岁就要去河边洗衣服,夏天还好,那北方春秋天和冬天的河水一样冷,她小小年纪手上就全是冻疮。”
“这都不算什么,她还要砍柴、生火、做饭、洗衣服……总之,她干得比我们府上最低等的丫鬟都要多。”
“若只是干活就罢了,那梁翠花还要动辄打骂,不给她吃饭,不给她穿衣,虐待侮辱更是家常便饭,你知道吗?外面下着雪,她只能穿破烂的单衣,五岁那年差点儿就被冻死了。”
“小雪真的很苦,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好不容易回到我们身边,以为终于有家人疼爱呵护了,可我们却那样对她……甚至以为她是回来跟无双争宠的,一边辱骂她一边欺负她……”
“我后悔了,母亲大哥,我真的后悔了,我过去到底怎么了,我就像个畜生一样,我还骂她打她……我真的不配做她的哥哥。”
沈如澜说着说着泪如雨下,他跪在地上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半张脸瞬间肿起来,嘴角都渗出血来。
陈美玉见状急忙扑过去抱住了他,泣不成声道:“不要这样,澜儿别哭,不是你的错……”
沈如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又握紧,回忆在脑海中闪过,沈傲雪回来后的一幕幕都如同画卷般展开。
第一日进府,她小心翼翼地冲着他们行礼,却因为在乡下长大不会行礼而闹了笑话。
他当时心里很是嫌弃,觉得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来到沈家享福。
第二日,沈傲雪为他熬了一碗药粥,说是能缓解疲劳、养神安神的,还说什么体谅他查案不容易。
当时他只觉得这个丫头心机深沉,为了讨好巴结无所不用,很是厌烦。
毕竟他混迹官场,最讨厌阿谀奉承的小人,沈傲雪的那份卑微恰好撞在了他最厌恶的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