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盐之利?
此话一出,朱元璋自己都觉得,面前仿佛有一座巨大的宝藏,等待着自己开采。
然而,何其难?
“这私盐之利,咱不是没想过,咱更是馋的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盐引论》上,关于大明六千万百姓,每人每年吃五斤盐,就有三千万两的白银,这个数字你听听?”
“咱听了都觉得害怕!”
朱元璋说到这里,又赶紧说道:“只是,这些年打压了多少私盐?有用吗?这《盐引论》上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各地的运输困难程度是不一样的,有的地方交通便利自然好管。可有的地方,它就是没办法去涉及。”
说完了烦心的地方后。
朱元璋想到正事。
“还有……这小子话里话外的态度你难道看不出来。他还说咱将军国利器,托于一纸盐引?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让咱废除盐引?”
越想他越是回过味来了。
“咱猜到了他的想法,胡惟庸此前为难过他们,所以此子就是想借着此事,扳倒胡惟庸管的盐引!”
“砰”的一声!
朱元璋忽然恼火起来。
“一介小小的孺子,想扳倒一个丞相?”
“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以私心报复公心,连带着咱大明的盐引国策,是不是都成了此獠的工具?”
马皇后看着对方说着说着又愤怒起来的样子,倍感无奈。
“刚才还说的好好的,这还没到六月的天呢,你怎么说变就变!”
“因为咱反应过来了!”
朱元璋道:“你看着吧,明天朝会,不!恐怕现在百官的奏疏,已经开始动笔写了,咱待会儿回谨身殿,又会是如山般的奏折!”
“此子所言,你看看全是画饼,什么私盐之利,什么不用盐引,朝廷能运送粮草的办法。”
“可问题是,咱用商贾运送就是不想劳民伤财,也能借助商贾的手,开垦土地,此乃良策!”
“而非是他想出来的,一个个听起来宏大高远,但细察全是纸上谈兵!”
眼看着马皇后还要说话,朱元璋直接看向前者以及朱标。
“那你们两个来说,这《盐引论》上的问题,此獠准备用什么办法来替代盐引?还能收获私盐之利?”
闻言,马皇后和朱标纷纷沉默。
他们也说不出来。
当初盐引制度能被采纳,其实和卫所军户制度一样,都是无奈之举罢了。
“说不出来了吧?”
见此,朱元璋则道:“洞察力虽好,但没能力解决,只会把问题抛给别人,可他却低估了盐引的重要性。”
言罢。
朱元璋起身,“一纸盐引,的确托不起我大明的军国大事,但却足以算是一国支柱!”
此话一出,算是一锤定音。
只是话虽这么说。
而朱元璋则继续坐下,又看向那番《盐引论》,极其仔细。
马皇后和朱标看的越发无奈。
而等了一会儿。
又有太监赶紧过来汇报,朱元璋只是听了一会儿,便不由得抬头看向马皇后。
“看看,正说着那些奏疏就来了!”
他看向朱标,后者也已经起身。
“走吧,压下一事,另一事又起来了,也不知道那苏贵渊把假钞查出来了没有,此子的手段,是真的精准啊!”
一句话,透漏好几个信息,却是连马皇后都不知道朱元璋在想着什么。
……
格物院。
自从格物快报发出去后,苏闲就一直等着。
格物院虽说破落,但占地面积也足有七八亩地那么大,后院还有亭台楼榭,一看就是曾经的大户人家的宅院。
只是早已经破败,招收来的工匠这短时日,只是收拾了前院,划下链两个小院子,暂且由工匠和一众学子负责。
而在前门,也特意开了一个小房间,专门汇总各个“工匠”或者是学子交上来的答案。
而这么一个下午的功夫,已经好多信封递了上来。
贾贤是跟黄恪等国子学学子,一块来的,其专门负责收拢这些信件的,由其将筛选带给苏闲。
苏闲一眼扫过,除了对于“铜球”的答案分析,剩下的竟然都是关于“盐引制度”。
“看来对咱们认可的,不是一个两个啊。”
苏闲翻阅这些信封。
连他自己都意外的是,第一批上来的这些信封内,对盐引论认可的非常多。有的是从自己家乡出发,说官盐他们从小都吃不起,还是从山里跟着挖的矿盐。
还有一些字迹娟秀的,也诉说这几年官盐涨价非常厉害。
甚至还有人出主意,回答自己在《盐引论》中提出的问题。
比如,可由官府出钱雇佣百姓,前去边境开垦良田,不必假借于商贾之手。
再说,商贾历来重利,盐引之法是重利诱惑,以重利而来,必然以重利而去。
当教化百姓,军民一体!甚至让年轻的农户北上,在边境屯居。
更有甚者,还提出【可将福州府等山林众多的灶户,迁移出来,在广袤平原上,或者水路便利的地方,制造官盐。】
对于以上两种,苏闲看了当即摇头。
一,朝廷要是有钱,也不会借商贾之力。
二、盐本身就是矿物,你离开福州府那些山林之地,来到平原,又去哪里开采盐呢?为了盐放弃祖祖辈辈生活之地,舍本求末!
直到这一封……苏闲看到后,当即认真起来。
【不论官盐、私盐皆是盐!商贾重利,因利导之。只需一地出产之盐,大于路途损耗,那便会有商贾前去。】
【但为防止商贾互相以盐引交易,利用盐引层层盘剥,从各地选择商贾,则必须记于官府名册。】
【官府选定第一批商贾运送,每三年一次考核,运送多的,参与下一轮盐引,运送少的,则淘汰选用其它盐商。】
苏闲看见这个答案,有些新奇。
因为这个方法,几乎是后世的盐引制度改革,改到一块去了。
但和自己想的,还略有不同。
苏闲翻看后缀的名字。
茹瑺!
苏闲愣住了,无他,只因为这个名字自己听过。
之前年关,其还在杏花巷不远处,摆着写春联的摊子,是父亲还曾去光顾过。
而更让苏闲在意的,却还是其名,和以后大明朝堂上的一部尚书,简直一模一样。
该是此人吧?
“把这个记下。”苏闲看向旁边的黄恪。
“咦!”黄恪一愣。
“怎么了?”
“茹瑺,茹梁玉,衡山一带送上国子学的贡生,今年刚及冠,算是才俊!”黄恪羡慕道:“听说其要伴读太子殿下,詹事府点名要人。”
“哦?”苏闲倒是恍然,看来有才德者,大明从来不缺。
各地官学,推选上来的学子进入国子学,朝廷再从国子学里面选人,这种选仕之法,在监察严明的环境下,足以让天资骄纵者入朝为官。
心中想了想。
苏闲再度看向其它来信,其余太多,都是怎么获取私盐之利,以及其它运送粮草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