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悦容回到客栈,坐在桌边久久不说一句话,风梓知道是为什么,倒了杯水在她面前。
“殿下,王管理偌大的江山,不能面面俱到,有人喜欢王,便有人不喜欢。他们的话不用往心里去。”
花悦容转着杯子,看着杯里的水光漾来漾去,“他们在市井里讨生活,代表的是最底层的百姓,父王当政时,他们的日子艰难。可是风梓,为何我一直记得父王是体恤百姓的明君,他有一颗慈悲为怀的心,他看到受伤的士兵会垂泪,看到孤苦无依的老人会怜悯,看到奔跑的孩童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为何我的记忆与他们不一样?”
风梓道,“殿下打小在山庄长大,不问世事,自然不晓得这些。”
“明日我们去须弥山。”
“可时间不多了,咱们还要找贵妃……”
“父王藏起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只有把事情搞清楚了,才有希望找到母妃。风梓,你觉不觉得父王和曾经不一样了?”
风梓道,“属下说不上来,也不好评价,但王若要伤害殿下,属下绝不答应。”
这一夜,花悦容做了个梦,她好像走在一场大雾里,四周的一切都是绰绰的影子,脚下的路被白雾遮掩,身边的人全是模糊的面孔,像哭又像笑,她无法辩别真假,好坏,对错,她的世界在旋转在坍塌,她惶然不知所措,像要被吸进一个幽深的黑洞里去……
“啊——”一声惊呼,花
悦容彻底醒来,风梓在帐外问,“殿下,可是发梦魇了?”
花悦容摸了下额头,满手的汗,“没事,”她惊魂未定的道,“什么时辰了?”
“天光了,应该是卯时。”
花悦容揭被下床,“也不早了,快些洗漱,吃完饭就走。”
她心里烧着一团火,多年的认知突然变得犹疑,她卯着一股劲头要弄清楚。
又是一路飞驰,两日后到了须弥山。
花悦容站在山脚,看着傍山而建的白色房子出神,那是她曾经的住处。从她懂事起,就生活在这里,从来没有人约束她,也没人教她规矩,她喜欢骑着飞雪在山里疯跑,身后,杜莺时策着马,兴奋的追赶她。杜莺时的后头,沈初葶一脸焦急,一边骂杜莺时,一边喊她慢一些……
下雨天,她在屋子里跟着夫子念书写字,有时也画画抚琴,但女红她是做不来的,跟沈初葶学绣手帕,扎得手指全是血眼,沈初葶心疼得不行,就不让她学了。
她若是馋了,便叫上杜莺时,带着弓箭到山里打野兔,沈初葶和风梓她们也都去,只有姜云裳不去,姜云裳是医女,好静,喜欢待在屋里炼药。可她摔了磕了,姜云裳比谁都急,小心翼翼给她上药,还煮补汤给她喝。有时染了风寒,也是姜云裳给她煎药,没日没夜的守在床边,直到她好起来……
风梓脚力好,来去一阵风,又好打听,去县城办事多半都让她去。
雨
荷最是细致,将她的衣物鞋帽打理得妥妥当当。
听雪是个爆脾气,山庄里的小厮婢女都怕她,有她在,没人敢偷懒。
落霜性子沉稳,也懂一点医理,得了空便帮姜云裳打下手……
父王不定期来看她,有时隔两个月来一次,有时大半年才来一次,若她抱怨,父王就同她解释,说他是位父亲,也是西泠子民的王,百姓要倚仗他。只有先把国顾好了,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他才有时间享受天伦之乐。
说得多好听啊,让百姓安居乐业,可百姓在背后骂他,宁愿归附东耀,也要让穆家倒台。
飞雪认得半坡的山庄,很有些兴奋,刨着蹄子打着鼻响,雀跃的想冲上去。
风梓问,“殿下要上去么?”
花悦容在飞雪脖子上打了一下,“别乱动,那不是你的家,只是一个……”她嘴角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圈养咱们的地方。”
风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