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
桑弘羊是万万没想到，刘据居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p>
他本来只是想辩驳刘据，好让刘据收回刚才的话，顺应刘彻的心，避免事态恶化，最终导致盐铁官营的政策受到影响。</p>
倘若盐铁官营受到影响，那么他最近刚刚设计出来的均输法、平准法和榷酒酤自然也就推行不下去了。</p>
若说他此举有没有私心？</p>
自然也是有的，他也有自己的理想。</p>
出身洛阳的他自幼受“苏秦刺股、佩六国相印”的事迹影响，虽出身商贾之家，但也胸怀出将入相、封土拜爵的远大志向。</p>
不过现在的他肯定不会知道。</p>
虽然刘彻驾崩时将他封作了御史大夫，让他做了顾命大臣，但直到他死于政治斗争中时都没能封侯拜相，甚至未能在史书中的单独立传，相反死后还背负了很长时间的骂名。</p>
然而他的经济思想与政策却流传了下来，足足引领了天朝之后两千多年，甚至直到后世都仍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p>
在天朝的历史上，这样的人并不多。</p>
不论旁人如何评价他，刘据都认为桑弘羊是一个天才，他为刘彻做出的功绩，不在卫青和霍去病之下，只能用台前和幕后来区分。</p>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桑弘羊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刘据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p>
说好的辩驳呢？</p>
你刚才还言辞凿凿的否定盐铁官营，怎么我才说了两句你就直接认输了，你还有没有一个确定的立场？</p>
认输也就罢了，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p>
可你怎么还开始乱扣帽子了呢？</p>
还说什么“不点名了”，不点名你下句就直接将那些盐商铁商直白的说了出来，这叫不点名？</p>
非但点了他们的名，还直接扣了一顶堪比“谋逆”的大帽子，你和他们三族都有仇？</p>
还有我们大司农怎么你了？</p>
就算我辩驳了你几句，伱也用不着把我们都打成“谋逆”同党吧？</p>
以退为进是这么用的？</p>
你退了一步就必须拉上我们所有人都去死不成？</p>
“陛下恕罪，微臣绝无此意！”</p>
“自盐铁官营推行以来，微臣始终兢兢业业，谨小慎微，若知道盐铁衙门的官吏居心叵测，微臣断然不敢隐瞒不报，更不敢安心睡觉，请陛下明鉴啊！”</p>
就在桑弘羊惊愕失措之际，孔仅和东郭咸阳早已吓得不住磕头表态，不敢有丝毫迟疑。</p>
毕竟他们与桑弘羊不同，他们一个本是铁商，一个本是盐商。</p>
刘据话中所指的“盐商铁商”极有可能让刘彻将他们二人也包含其中，这样的罪名他们万万承担不起。</p>
“……”</p>
卫青也是始料未及。</p>
他现在真是完全搞不明白刘据究竟什么想法了。</p>
不只是他，殿内的文武百官亦是满头雾水，他们甚至怀疑刘据本来就没什么想法，因此说起话来才会如此立场飘忽。</p>
给人一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感觉，仿佛嘴巴和脑子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而且想法还能随时转换。</p>
最重要的是，在朝堂上说话，可不是嘴巴一闭一合那么简单。</p>
就刘据刚才的这番话，打击面不可谓不广，几乎是同时将太学儒生和贤良文学、天下的盐商铁商，还有大司农一起都给得罪了，说是树敌无数也不过！</p>
这是一个尚未继位的太子该做的事情么？</p>
要不你问问你父皇，你父皇虽有这样魄力和能力，但他会轻易如此么……好吧，当我们没说，他会，他真会，天底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p>
这……</p>
卫青与一众官员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p>
太子终归是刘彻的儿子，身体里面流淌着和刘彻一样的血液……</p>
可就算如此，你如今也只是太子，你需要各方势力的支持，以此来确保这些势力不会投向其他的皇子，动摇你的太子之位。</p>
所以你如此四处树敌，真的没有问题么？</p>
众人正如此想着的时候。</p>
却见刘据又回身面向了此刻也有些迷糊的刘彻，又施了一礼道：</p>
“父皇，儿臣虽不知父皇什么脾性。”</p>
“但若是换了儿臣，面对如此严重的问题，儿臣绝不会给大司农自察的机会，免得他们互相包庇护短，此时廷尉便该发挥应有的作用了。”</p>
“何况事到如今，盐铁官营之策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程度。”</p>
“正所谓改革不彻底，便是彻底不改革。”</p>
“乱麻便应用快刀利刃去斩，虽未必便能一劳永逸，但解决这些造成问题的人应该不在话下……”</p>
说到这里，刘据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换了一副嘴脸，露出一脸恭顺的笑容：</p>
“父皇，以上只是儿臣对于此事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p>
“儿臣尚且年幼，对政务了解尚少，说话也难免有失分寸，不过既是父皇亲自考教，儿臣怎敢有丝毫隐瞒，只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p>
“若儿臣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父皇不吝赐教，儿臣定当洗耳恭听。”</p>
台阶自然还是要给的。</p>
刘据虽不担心刘彻废了自己，但却担心玩的过了一不小心将刘彻给气出个好歹来。</p>
毕竟满级人类已经不用想了，只能勉为其难的继承皇位。</p>
可能以他现在的能力，恐怕还不足以接住当前的这个烂摊子，甚至有些问题也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p>
刘彻能酎金夺爵，能推行榷酒酤，能举全国之力攻打大宛，能扫清关东群盗，能在后来与匈奴的屡次大败中依旧牢牢掌控朝局……</p>
那是因为刘彻早已树立足够的威望与能力，朝野上下都畏惧他，不服也得憋着。</p>
若是现在忽然换上刘据这样一个新君。</p>
那情况必将立刻发生改变，甚至诏书能否传出长安都是个问题。</p>
就以目前盐铁官营的事情为例，刘彻一道诏书就能令那些徇私舞弊的盐铁官吏血流成河，彻彻底底的完成改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