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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向温和婉约的皇后殿下,大发雌威。因为她听说自己的大忠臣,整个朝廷的依靠,被人掐着脖子差点掐断。</p>
很快,紫禁城传出懿旨,由王祥年亲自传旨,以示重视:路振飞为老不尊,殴打同僚,蔑视朝廷威严,革去文渊阁大学士职务。路振飞心灰意冷,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批复的文书很快下来,允许路振飞回乡。</p>
路振飞声望很高,本以为会有许多官员、士绅前来相送。结果只有寥寥数人,刘中藻怒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岂能如此。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不落人后。皓月兄此去,是将朝廷重担,压在愚兄一人身上了。”</p>
路振飞一脸苦涩,他还不想撤出内阁,这注定是个留名青史的时代。赢了就是挽狂澜的盖世英豪,输了也是文天祥、陆秀夫之之类的千古忠烈。这种波澜壮阔的舞台,他根本不想退出。如果在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肯上侯玄演的当了。</p>
路振飞万念俱灰,连和刘中藻说几句共勉的话,都提不起兴致。默然无语的点了点头,登上了回乡的马车。</p>
刘中藻背负着双手,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百感交集。旁边的小孙子愤愤不平:“爷爷,路大人太没有礼数了。”</p>
刘中藻苦笑一声,将小孙子揽在怀里,他的儿子大多不肖,只有这个小孙子天资聪颖,听话乖巧,最得他的喜爱。刘中藻宠溺地摸着孙儿的脑袋,长吁道:“你年纪还小,不懂他的心思,爷爷倒是能体会一二...”</p>
摄政堂的内院,脖子差点断了的侯玄演,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张嘴吐出嚼烂的葡萄皮:“路大人走了么?”</p>
赵元华笑道:“看时辰,应该已经启程了。”</p>
侯玄演点了点头,嘴里的葡萄有些酸涩,紧着嗓子问道:“我听说刘中藻的小儿子,喜欢逛青楼,有没有什么恶行?”</p>
赵元华凑近了几步,轻声道:“可以有,也可以没有。”</p>
侯玄演坐起身来,按着膝盖,一本正经地说道:“有,必须有。人不风流忹少年,这么一个多情种子,不给他老爹惹点事,他的少年时代,是很不完整的。刘阁老是内阁首辅,刘三公子就是当今最大的官二代,不强抢民女,奸1淫良家算什么纨绔子弟。”</p>
“属下明白。”赵元华说完就退了出去,还很贴心的带上了门。毕竟督帅脖子差点断了,让人看见他在优哉游哉地吃葡萄,影响不好。</p>
文渊阁大学士,是百官之首,若以党争失其公允,则朝廷比之崇祯毫无长进,还是亡国的朝廷。</p>
肃清朝堂结党,就从文渊阁大学士开始。</p>
客厅内,挤满了前来探病的官员,听说越国公脖子差点断了,有送名贵药材的、有送绝世名医的、有送滋补秘方的。</p>
路振飞一走,内阁三个大学士,空出一个名额来。如今早非承平年间,入阁需要很多的条件。比如必须是进士出身,还得是名次前列的庶吉士,先做到京师或者南京六部的尚书或侍郎,等需要补充阁员时由吏部公推候选人,然后由皇上选择任命。</p>
现在不同了,所有人都知道,入阁只需要侯玄演同意就行。</p>
侯玄演望着礼单,一点都没看上面的内容和人名,到了今天这一步,哪里还需要这些人贿赂。要是他想要,天下什么东西都可以得到。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真的听话的内阁,能力还在其次。</p>
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打算,江阴典史陈明遇,阎应元的老搭档,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首先他是剿恢义师的旧部,跟自己关系亲密。而且陈明遇对自己不明白的事,从不指手画脚。当初守江阴,大家推举他做首领,他感到自己的才华不如退休的前任典史阎应元,毅然决定将他请出山。说明此人有识人之明,也有那个魄力用人。将刘中藻赶走之后,可以让他做首辅。</p>
那么,谁来顶替路振飞呢?外面的群臣都以为内阁空出了一个位置,殊不知侯玄演的心里,已经有两个位置了。</p>
就在侯玄演犹疑不决的时候,外面的杨恕敲门:“大少爷,可以进来么?”</p>
听到熟悉的声音,侯玄演心中一暖,他本想将杨恕留在苏州和自己的家人享清福,但是杨恕坚持要来金陵。</p>
杨恕进来之后,脸上略带一丝不好意思,凑近了说道:“少爷,有一份礼物,不知道该不该收。”</p>
侯玄演撇着嘴,一脸的不开心,相处这么久,怎么这还得问。轻抿了一口茶水,侯玄演悠然说道:“杨叔不必犹疑,把握住一个原则,来者不拒。我收的多了,不给他们办事,以后就都不送了。这就叫无为养廉,着实是高招啊。”</p>
杨恕笑道:“那我就放心了,马士英将他的小女儿,送到府上说是给少年做个服侍丫鬟,我这就将她带到内院。”</p>
侯玄演一口水喷了出来,擦了擦问道:“马士英?是弘光朝的首辅马士英?”</p>
杨恕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他现在看上去,有些落魄,当年我跟随老爷,曾经在南京见过他,那时候他相貌堂堂,春风得意。今日到咱们府上,衣衫破旧,老态尽显,我差点都没认出来。”</p>
侯玄演沉吟道:“这倒是个人物,做个内阁挺合适的。”马士英虽然当官时候,有些谄媚,为了小福王做了一些溜须拍马的事。但是人家铁骨铮铮,多方奔走,始终没有变节。可惜他和东林党的关系太差,好好的一个殉国而死的忠烈,被骂成了千古佞臣。这个人私节有亏,大义无损,没有什么大毛病,而且他正是文人们最讨厌的人物,扶他做内阁,什么都不做,光恶心那群人,也很有必要。</p>
至于他喜欢权位,试问哪个“君子”不喜欢高官,只是得不到眼红而已。就冲他穷困潦倒,到处被嫌弃,还坚持抗清,就有资格做内阁。</p>
侯玄演下定了决心,一拍桌子:“让他进来,我要见一见他。”</p>
杨恕不知道他的心思,忧心忡忡,心中暗道:大少爷是不是有些太好女色了,刚还说了什么无为养廉,人家送上女儿,马上连内阁都有的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