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叫真的信王(1 / 2)

面对着信王的怒火,孟南贞并没有惧怕。</p>

他连生死都不在乎,又怎会把一个少年的愤怒放在眼中。</p>

他直视着信王,终于问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p>

“敢问王爷,在您的心目中,如何看待国家和民众的关系?”</p>

信王的怒火戛然而止,愕然地看着孟南贞,头脑一片空白。</p>

显然,对于孟南贞的问题,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思考过,自然也就答不上来。</p>

而这个问题,在后世,几乎可以算是普通人的政治入门课了。哪怕是初中生,都能随口答上来。</p>

这就是时代的差距,造成的思想认知上不可逾越的鸿沟。</p>

孟南贞看着呆滞的信王,还有认真聆听的李东来。</p>

至于思画,嗯,他们如今讨论的问题太过于高深了,小丫头一头浆糊。</p>

“国家是由民众组成的,所以这个国家,也就是属于大明的所有人的。因此作为这个国家的民众,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义务去维护国家的完整,从而依靠国家的力量来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危。纳税,就是这种义务的一个具体体现。可反过来,民众在尽义务的同时,必然也要享受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力。权力和义务,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只有义务,而没有权力,那是奴隶,是牛马。而咱们大明,在对待东南上面,尤其是东南的商人上面,赋予的权力根本就没有。王爷,您想想,在这种局面下,人家会心甘情愿地纳税吗?”</p>

他还怕信王听不懂,干脆用了一个更加浅显的说法。</p>

“咱们都知道,花了钱就要买到足够价值的东西。可东南的商人们缴了税,却没有换取到足够等价的东西,他们自然就不愿意了。”</p>

信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犹自不忿地道:“那些商人们巧取豪夺,穿金戴银,奢靡无度,难道还不够吗?他们还想要什么?”</p>

他的说法,却让李东来变了脸色,只是还强自忍耐着,并没有出口反驳。</p>

孟南贞却寸步不让。</p>

“巧取豪夺、投机取巧的商人固然有,但本分经营、勤勤恳恳的商人却更多。王爷一言而决,就要把所有人都打入地狱,这未免太武断了?至于王爷发问,商人们想要什么,其实也很简单。地位、尊严、发展和空间罢了。咱们大明,给过他们吗?”</p>

他的话好像飓风一样,冲撞的信王站立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p>

他却还在继续。</p>

“按照大明律的规定,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凭什么商人的地位就最低?商人又做错了什么?”</p>

信王还在节节抵抗。</p>

“商人不事生产,专以买低卖高投机而生存,这是有目共睹的。”</p>

讨论商业的作用,孟南贞可比信王要专业的多了。</p>

“那好,如果没有商人和商业,东南的粮食就无法运输到北方来,京师数百万人口就要挨饿,到时候的危机怎么办?秦晋之地纺织业不兴,没有商人贩卖,那里的百姓连衣服都穿不上,又该如何?只凭这些,商人的作用不大吗?”</p>

信王到底还只是一个少年,不完整的价值观面对着孟南贞详实真切的论证,那真是顶不住啊。</p>

幸好孟南贞始终记得,对方是王爷,未来的皇帝,不好逼迫过甚,干脆转移了话头。</p>

“在咱们大明,商人的地位低下,如同待宰的羔羊,始终没有安全感,这也导致他们对大明的认同感不强,因此在交税这件事上才会十分抵触。他们培育的官员进入朝堂,也只是想着利用权力去攫取更多的财富,心中根本就没有家国之念,这才是大明如今危机重重的一个原因。而在这其中,东南的商绅,怨念尤其之大。”</p>

孟南贞的柔和,总算是让信王能够舒缓了一些,进而能够专注地听取他的理念。</p>

“东南乃膏腴之地,物阜民丰,为何会心存怨尤?”</p>

孟南贞苦笑连连。</p>

“王爷难道忘记了太祖旧事吗?”</p>

如同一道闪电喀喇喇在信王的头脑里炸响,导致他脸色一白,进而懊丧不已。</p>

他明白,孟南贞说的没错,东南的人对于大明还真的是心存怨尤。</p>

明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四起,争霸天下,最终朱元璋夺得了江山。</p>

可朱重八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对于曾经和自己做对过的张士诚十分恼恨。于是也就对曾经张士诚治下的苏州等地征收重税,还规定不许苏松人入朝为官。</p>

凭良心讲,不管当初张士诚和朱元璋打生打死如何,当地的百姓何其无辜?</p>

谁当皇帝,他们也只是百姓而已。</p>

结果呢,朱元璋却把对张士诚的恨,转移到了民众的身上。</p>

苏松的百姓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又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不能做官,试想心里怎么看待大明?</p>

哪怕后来这个荒唐的规定废除了,苏松一带也出了徐阶这样的顶级官员,可百姓心目中的怨尤那是没办法轻易根除的。</p>

而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p>

“真正导致东南民众对大明离心离德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禁海。”</p>

东南的民众对大明不太感冒的最重要的原因,在孟南贞看来,就是禁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