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高离地面,需要先登上八层台阶才能上去。拾级而上,明明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有种不寻常的熟悉;幽魂虚无的脚拂过光滑的宝石阶梯,温润而坚实的错觉传入心底。</p>
红宝石王座上到处是如同刀锋般锐利的边缘,肉体若是碰上去必然会是四分五裂的下场。不过对于灵魂来说这些倒不是什么威胁。阎瑞伸出手,指尖划过,然后看着气雾状的身体被割裂,然后迅速重聚。他转过身来,缓缓坐了下去。</p>
只要稍微歪一下身子便能找到舒适的姿势,阎瑞坐在王座中,就像缩在熟悉的工作椅里,全身都有一种放松和舒适的感觉。他向左右看看,高大的椅背在与他耳朵齐平的高度上有两块凸起,光滑的表面形成两面镜子。他在一面镜子中看到个淡金色头发白色皮肤的帅气男子,虚弱的面容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另一面镜子中看到个黑色眼睛和暗红色皮肤的可怕魔鬼,从肩膀和后背各处伸出弯曲的黑色长角。</p>
两个形象都会随着阎瑞的移动而变化,眨眼、微笑、呲牙、做鬼脸,如同在照镜子一般。阎瑞在指挥它们,而它们则在模仿阎瑞。很难说这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只知道白肤男子和红肤魔鬼的记忆快速与阎瑞融合,成了他的一部分。</p>
“费奇·霍尔?”阎瑞轻声呼唤镜面中的男子,这一次它微笑着点头确认。</p>
“布啦啦……这是什么名字,为什么这么古怪?哦,还有另一个名字,岔路魔鬼。”</p>
镜子中红皮肤的岔路魔点了点头,然后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龇牙咧嘴向阎瑞示威。</p>
以“布啦啦”开头的名字是岔路魔鬼的真名,阎瑞从魔鬼的记忆中搜寻了一段时间才搞明白。真名是一种和生物灵魂本质绑定的强大力量,也可以认为是这个个体在世界的唯一认证,具有很强的约束力,甚至只要念出这个名字就能对它造成严重的伤害。</p>
阎瑞知道了魔鬼的真名,不过却没有相应的知识和能力念出来。他发现从一人一魔身上得到的记忆都不是非常完整,除了些基本的常识外,只有些重要的片段。他知道费奇·霍尔是个贵族子弟,坎特·霍尔伯爵和玛乔丽的次子,一个炼金师。由于用错药物,“化学阉割”了公爵的长子,目前正处于自我流放,前往冰风要塞避祸的路上。</p>
能干出这么奇葩的恶事来,一部分和岔路魔鬼的影响有关,另一部分则是强烈的逆反心理。费奇·霍尔不仅惹恼了所有的家族老师,自绝成为骑士的光荣道路,还在公国贵族圈内留下大量恶劣传说。他在私下里为首都圈的纨绔子弟们提供各种药物,积累了不少钱财,但售后客服略等于无,产品安全更是靠运气来维持。最终只有前往流放地才有可能保下性命。</p>
“除了坏事,你还干了什么啊?”阎瑞从记忆里找不到细节,于是开口问道。</p>
“我记不得了。”镜子中的费奇·霍尔缓缓摇了摇头,突然开口说话,将阎瑞吓了一跳。“我有很多事情记不清楚,而这一切都是那个魔鬼造成的。”</p>
“不,这是你的责任。”魔鬼也开口说话:“你老老实实执行契约,什么问题都不会有!”</p>
“那样我的灵魂就会落到你的钱袋子中去,成为魔鬼间交易的货币,遭受无尽的折磨。”</p>
“不会是无尽的。”镜子中的魔鬼露出欢快的笑容:“因为折磨会造成损耗,就算施放钱币中的力量,灵魂在里面也不会维持超过十万年的——痛苦最终会消失。”</p>
阎瑞整理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发现记忆的缺失的确是人和魔鬼勾心斗角的战斗造成的,而且这种缺失不光发生在费奇·霍尔身上,岔路魔鬼也遭受了类似的创伤。</p>
简单来说,不管是人还是魔鬼,都不是什么好鸟。费奇·霍尔在绝大多数方面都风评极差,只不过他有不错的法术天赋,尤其是在魔鬼研究和炼金术方面,这也是他不想成为骑士的原因之一。最早是他找上了魔鬼,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当发现不妥时,他就开始努力反抗岔路魔鬼,试图摆脱曾经和魔鬼签下的契约。</p>
岔路魔鬼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在察觉费奇的想法后也展开反制。阎瑞很想知道这一部分的信息,比如两者契约的具体内容,还有他们是怎么互相斗法的。可是这样的思考只换来一阵阵头痛,还有就是内心空虚的感觉。他皱着眉头看着水晶镜面中的一人一魔,怀疑它们对这段历史特别有所保留。阎瑞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一人一魔在互相算计中爆发了激烈冲突,最终两败俱伤。</p>
而阎瑞则是被卷入了这场争斗的无辜倒霉孩子。</p>
两个不完整的记忆加上一个到死都很懵逼的阎瑞,混合起来,这就是坐在红宝石王座上的新灵魂。好在费奇·霍尔和岔路魔鬼都只有部分记忆留下来,就像两部剪辑很差的电影,不会对阎瑞的性格、情绪造成影响。阎瑞还是阎瑞,只不过死了。</p>
“你们两个的恩怨干嘛扯到我身上?”阎瑞分别瞪了费奇和岔路魔一眼,可两个家伙都没有脸红羞愧的神色。看来想让他们两个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而且它们都被封印在了王座的镜面中,既出不来,也揍不到,阎瑞暂时拿它们没辙。“现在怎么办?难道我要坐在这里永远听你们两个互相埋怨?”</p>
“我可以让你复活。”岔路魔说道。</p>
“我知道你的身体在哪里。”镜中人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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