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一瞥，那几个瘦子离开，让李西来的视线畅通无阻，也让他看到躺在街边的那个人影。</p>
人影十分面熟，李西来一时记不起来，只是朦胧中有一种直觉，他见过这乞丐很多次。</p>
到底见过几次，又是在哪里见过？一开始是津门，他觉得乞丐有问题，但张老不认为。</p>
再然后是佛山，当时他还佩服，这乞丐穿越千里，只为换个好地方讨饭，真是其心可嘉，其志极坚。</p>
可现在第三次见到，这乞丐有去而复返，再度跨越千里之遥，出现在津门，就这么爱折腾？</p>
李西来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强自遏制住心中惊悚，没错，就是惊悚，除了惊讶，还有悚然。</p>
莫非他当初进入这方世界，当了乞丐，于是往后处处都能见到这老乞丐，和乞丐有不得不说的缘法？</p>
李西来不信，更不相信这是个巧合，凡事可一可二，若是再三再四，就不是简单的缘分能够说明。</p>
近前，李西来端详那老乞丐，见他一动不动，气息微弱，一如往昔。</p>
谁能相信这看上去将死的乞丐，从津门跑到佛山，然后再跑回来，而且一点事都没有吗？</p>
李西来面色变换不定：“你跟踪我？”</p>
无人应答，老乞丐依旧酣睡。</p>
李西来欲伸手撩开那肮脏乱发，动作却骤然僵住，随着自己的手越发接近，他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似乎是不知好歹的凡人，欲要掌握一柄盖世的神兵，贸然伸手，必定鲜血横流。</p>
犹豫片刻，李西来收回手。</p>
目送那身影消失，老乞丐倏地睁开双眼，似乎是自言自语：“剑童，他已经发觉了。”</p>
秦天不倒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他手里把玩着一颗黑色珠子：“没错，时机也成熟了。”</p>
老乞丐似乎十分艰难，强撑着身子坐起，露出黑黄交杂的牙齿，两人相视一笑。</p>
秦天不倒收了黑色珠子，搀扶起老乞丐，两人也离开此处。</p>
若是李西来没走，定然能认出，秦天不倒手里的珠子，有一个名字，寻真！</p>
……</p>
津门沽月楼，迎来了几位贵客，但贵客并未暴露身份，小二不知，多有放肆之处。</p>
当一行人包下顶楼雅间时，小二转变极快，前倨后恭的模样和方才判若两人。</p>
身为真龙，自然无需和小二介意，几人顶楼落座，打开窗台，目视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颇为自在。</p>
随后上菜，林罗自恃资格不够，席间多是吃菜，鲜有交谈，涴澜看在眼里，十分满意。</p>
不过赵匹却不是这么回事，他较爱表现自己：“主子，今番圣君下令，让主子去南方安抚民心，却是机会难得啊！”</p>
涴澜一笑，赵匹这是在跟他说发趁机会横财呢，这让涴澜不知是说他忠心，还是愚昧。</p>
真龙飞天之日，天下尽归于手，何必追求这点不值一提的金银？</p>
更别说红会造反，南方百姓深受荼毒之苦，身为真龙，哪里能眼见子民受苦不管，而去迫害呢？</p>
不待涴澜说，王蛇道：“主子岂会贪图小利，莫用你短浅的眼光，来为主子考虑。”</p>
随着赵匹当上毒营参将，涴澜也是多番看重，王蛇难免有些嫉妒生出。</p>
面对这人之常情，涴澜不会多管，现在手下这些人还在磨合，过上些时日即可，毕竟不论是王蛇还是赵匹，都是有脑子的人。</p>
赵匹道：“王护卫此言差矣，若是主子不收，那岂不是流落到贪官污吏手中？白白便宜了他们。”</p>
王蛇冷笑一声：“你跟主子又有几天？此去南方，好生看着主子办事便可。”</p>
这话确实把赵匹噎住了，涴澜笑道：“休要争执，尔等俱为臂膀，只可同心协力，怎能无干内耗，损伤臂力？”</p>
王蛇赵匹称是，沉默许久的林罗道：“我相信主子有办法！”</p>
涴澜微微一笑，心里对林罗的评价不禁拔高三分，此人不仅比王蛇更强，而且深知自己的身份，毫不恃宠而骄。</p>
口水仗落下帷幕，涴澜道：“吃菜吃菜，吃完赶路。”</p>
众人应是，王蛇却道：“主子，那李西来便在津门，要不要去……”</p>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西来’三字一出，赵匹微微变色，幸好两人交谈，无人发现，唯有林罗奇怪的望了他一眼。</p>
涴澜道：“有缘自见，无缘不可强求。”涴澜倒是看开了，他不止接触李西来一次，招揽之心也发过几次，但李西来不为所动，想来他的志气不在这里。</p>
王蛇应下，正举杯间，目光投向楼下，恰巧是那李西来。</p>
……</p>
感受到有道目光投来，李西来抬头一望，沽月楼上，王蛇持杯。</p>
笑了笑正待离开，王蛇做了个请的动作，李西来一想，也未尝不可，便踏步入内。</p>
沽月楼未曾变化太多，小二迎上：“客官哪里去？”李西来正待答话，那掌柜已见得。</p>
“李公子，贵客，快请快请！”那农劲荪得知李西来和太极门的关系，特意和沽月楼掌柜交待过，不可疏忽。</p>
“顶楼，我，朋友。”李西来惜字如金，无所谓挥挥手。</p>
小二狐疑道：“顶楼？也没听那些客人说有朋友要来啊。”</p>
掌柜一皱眉：“六子，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走！”小二哼的一声离开，李西来看得啧啧称奇，小小一个小二，还有骨气。</p>
可惜没有里子，这骨气看起来，就会让人发笑，甚至觉得此乃不知天高地厚之辈。</p>
倒是掌柜会做人，带着李西来来到顶楼，后稍稍大声，确保里头的涴澜等人听得清，恭顺道：“原来这里的客人是李公子朋友，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贵客，哪里敢收费用？祝各位吃得开心。”掌柜离去。</p>
里头涴澜笑道：“西来，那可就承蒙你照顾了！”</p>
李西来也是面带微笑推开门。</p>
门一开，四人出现在眼前，李西来神色沉凝。</p>
涴澜面色如常，林罗自吃自饭，王蛇还有些看好戏的意思。</p>
而当事人赵匹，颇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意味。</p>
气氛诡异陷入寂静，楼下大街行人的喧闹不知为何，渐渐淡去，李西来粲然一笑：“好一个冤家路窄。”</p>
话音一落，乌绝跃然于手。</p>
浑黑枪身所指，赵匹手中木箸落下。</p>
涴澜尚在，怎料李西来如此决绝？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好胆？</p>
王蛇大喝：“住手，李西来，二皇子当面，也敢放肆？”</p>
李西来双眼微眯，不做理会，眼中唯有赵匹一人矣。</p>
林罗并不出声，只是悄然站起，来到涴澜身后，在他看来，李西来的手枪毫无威胁，虽然那乌黑的枪身颇为不凡，但面对巅峰高手，又能如何？</p>
赵匹舔舔嘴唇，似是想躲，身子一偏间，却发现那枪口随之移动。</p>
僵持一瞬，涴澜见李西来并未冲动开枪，笑道：“李兄弟，不要着火，赵先生如今已归顺我座下，以前之事随风而散，你们的恩怨，由我出面，一笑泯恩仇，如何？”</p>
涴澜满脸微笑，他相信李西来不是个莽撞的人，往事如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p>
何况是他这位大清二皇子，当世真龙，屈身调解恩怨，李西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p>
赵匹心里松了口气，他在红会从事过一段时间，对李西来的能力有所了解，犹记得孙逸黄刚偶然两语，述说那次李西来乌绝在手，屠杀一众红会追兵之事，这等强大之人，不是会两手毒术的他能够对付。</p>
如今有涴澜出面，赵匹心中甚是安稳。</p>
王蛇微瞄一眼，面上仍有怒气，对着涴澜用枪，已不仅仅是用狂妄二字能够描述，若不是有涴澜示意，王蛇必定起身好好教训这不当人子的小子！</p>
林罗不语，身为新降之人，他自己十分清楚，只需保护好涴澜安全即可，其他的事，自有人处理。</p>
李西来嘴角含笑，望着已是有恃无恐的赵匹，笑容愈加灿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