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刚才进来的这个门,门外应该是乌发,表示这里是天命星盘密室所在,却被换成了剑。
而群臣进去的琴后密室,却很可能就是遗诏密室!
君珂一想到那么多人涌进了遗诏密室,自己却误闯天命星盘密室,而尧国皇帝的逃生密道无人进入,此时不知已经跑了多远!
她心中大恨――这换东西的人,心思好生奸诈!
难怪先前觉得琴有点不对,门口那三样东西,都是后面开密室门的钥匙,那琴先前被皇帝用过,已经取走了一根琴弦,用来开启逃生密道最后的门,所以那残弦琴,她看上去不对劲。
发现不对,就不能再耽搁,君珂当然不会再进密室,立即向后便退。
她一退,便听见隔门的密室里一声轻响,随即嗡嗡声响起,听起来,竟像是什么东西被惊动,随后发生自转,带起四面的气流。
君珂心底一惊,心想自转?不会是那个不卜卦不能动的星盘?要命,这么一转,将来尧国大能卜算国运和帝王之运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然而此时已经无法挽救,她怀着满腔担忧和愤恨,小心翼翼一路退了出去。
花了半刻钟退出,君珂回到密室外,步妍犹自背对她等候,看她这么快出来,惊喜地道:“统领,你没事么?”
君珂仔细看了她半晌,这女子神情如常,一脸关切焦急,想着她一直和大军和自己在一起,实在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做手脚,不觉暗骂自己多疑,心想要说调换,最有可能调换这三个东西的,就是尧国皇帝,怀疑步妍干什么?
她勉强笑笑,道:“走错了路,没事,再来。”
步妍舒了口气,道:“难怪我刚才感觉到地面下隐隐震动,还在担心你的安危,没事就好。”
君珂心中又一跳,刚才底下密道动静又不大,怎么在上面这么远的步妍都能感觉到?这天命星盘密室里,到底有些什么要紧东西,是碰都不能碰的?
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她瞄了一眼乌发后的门户,不用说,那里才是真正的逃生密道,可是现在……
她苦笑一声,放弃了从那里进去追尧国皇帝的念头,耽搁了那么久,人早就跑远了。
她再次从琴后面密室进入,这里才是真正的遗诏密室,天知道那群官儿们进去后,惹出什么事来。
密道后端果然狭窄,只能容一两人进入,君珂手中拿着从长剑上取下的金穗子――她推算,这和发丝以及琴弦一样,应该是开启最后遗诏密室的钥匙。
群臣进入密道时,并没有取走剑上任何东西,所以君珂很放心,他们进不了密室的。
君珂走了几步,并没有等到所谓的机关,想到那群乱哄哄进来的官儿,她的心一跳。
传说里,遗诏密室机关是很多的……
随即她嗅见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君珂取出长剑,慢慢转过一个弯。
随即她站定,闭上眼,好一会儿,再睁开。
前方。
数丈长的,笔直如剑的甬道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
鲜血静静迤逦,在脚下慢慢积蓄成泊。
都死了。
君珂一眼看过去,已经将所有人的数目看了清楚,刚才匆忙进入密道,准备去追他们的皇帝的群臣,已经都死了。
君珂立在那里,没有再向前,不是被满地死尸惊吓,而是心中充满愤怒和愧疚。
愤怒尧国皇帝调换机关标志物,使得她判断失误,愧疚这些人本罪不至死,却因此丧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但事情算回头,真正杀了群臣的,只怕还得算在那调换了琴剑乌发的人身上,当真好狠毒的心思。
半晌君珂叹息一声,慢慢上前,从群臣尸首中绕过。
最外面一具就是管文中的,他维持着一个向外扑出的姿势,临死手指还在够着什么,君珂心想这倔强的老臣一直叫嚷着不屑和这群官儿死在一起,到头来还是不免命运捉弄。
她对这老臣有几分尊敬,绕开他的尸首,一路走过去,发觉群臣整齐地死在甬道两边,看那模样,是刹那之间死在同一个机关暗器之下的。
尸首靠在两壁,幽幽的牛油长明灯下,阴森的甬道里,从那些犹自睁着眼睛,凝固着生前最后一刻神情的尸首之间走过,仿佛感应到那一刻的幽怖和来自死亡幽冥的压力,君珂的心,砰砰跳起来,不敢多看,快速走过。
走完之后她回首,从道路终端,还是一眼看见姿态最特别的管文中,她瞥见管文中脸上神情,心中忽然一动。
管文中脸上,并不像其余人一样,死得平静,来不及出现震惊恐惧情绪,相反,这老者脸上肌肉扭曲,眼睛瞪大,眼神里,似乎还残留着死亡前一刻的巨大震撼。
而他的姿势也很有点奇怪,别人都是头向内死于机关暗器,他却一人头向外,手臂远远向后抓出,那模样,好像就是在试图抓住什么,然后瞬间死去。
君珂忽然觉得,刚才自己走得太快了,应该好好看看的。
她决定,等下出来时,要将管文中尸首先带走。
转过身,眼前也是一个密室门,没有任何雕刻,浑然一体,只在门的四边,有镂刻的几个字:“克承大统,继联登极”,分别刻在四边。
君珂将长剑的金穗子比了比,按照长短,分别填进每一个横笔画。
金穗子全部填入后,所有字突然开始扭曲变化,仔细看那八个字并不是雕刻上去的,而像一种休眠状态的虫子般,沙沙聚拢在一起,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之后,门上忽然陷下去一个洞。随即“咔嚓”一声,密室门一分为二,陷入两侧的门轨里。
君珂舒了口气,她现在可以确定,这密室门近期没有开过。
跨进密室,四张桌子大的小室,正面供奉着一个镶金嵌玉的宝盒,一看就知道是遗诏密盒。
寻常人此时便要欢喜地扑过去,君珂却动也没动。
神眼熠熠生光,看得见宝匣四周都是机关,看得见宝匣里空无一物。
那是个假的!
君珂眼睛四处一看,忽然蹲了下来。
她的手在地上一阵摸索,掌心里泛出淡淡的微红,这是沈梦沉的内力,她的手掌贴在那里,无声无息,地面忽然陷了下去。
沈梦沉的毒功,全力使用时,对物质有腐蚀作用。
君珂蹲着不动,全力施为,额上渐渐出了汗,她紧紧盯着地面,地面一尺之下,有个金匣,不用说就是放置遗诏的匣子,但这地下是没有机关的,匣子被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封死在地下,而匣子四面,都布满了黑色的弹丸。
君珂一看那东西就知道是什么――雷弹子!
君珂在肚子里暗骂――好狠的尧国先帝!
被儿子们暗害而死的尧国前一任皇帝,根本没那么好心要让最后存活的人继位,他临死前一定充满疯狂和痛恨,决心要让一批人为自己陪葬,所以他将遗诏密匣封死于地下,并且以雷弹子相围,一旦有人发觉真正的遗诏所在,以武力炸开地面,面对的必然就是匣毁人亡的结局。
可笑那些费尽苦心想夺遗诏的,不知道自己夺的是夺命杀着。
这大概也可以解释,后来继位的五皇子,为什么没有进这密室拿这遗诏,想必也隐约知道了点真相,宁可得位不正,也不要这遗诏了。
这遗诏,不能动蛮力,不能点灯火,不能搬不能移,这普天之下,如今确实也只有君珂能拿了。
君珂的手掌慢慢地陷下去,她虽然在西鄂白塔之上得了全部大光明心法,现在实力已经突飞猛进,但用内力整个腐蚀掉一尺厚的青砖,也耗费得有点吃不消,额上渐渐见了汗。
手掌忽然一沉,触及一点光滑的东西,君珂心中一跳,知道已经到了最后薄薄一层,遇见那些要命东西了。
她此时动作更轻,换掌为指,轻轻顺着眼中密匣的轮廓,指尖四方一划。
石片齐齐整整被划开,君珂轻轻揭起,入眼是满满一层雷弹子。
君珂脱了披风,叠成数层,开始一颗颗拣雷弹子,她拣得极其小心,稳稳地放在自己披风上。
此时要是寻常人,肯定不得不点灯以求拣尽雷弹子,好在君珂不需要,拣尽上头那一层,匣子已经露了出来,君珂确定匣子里面没有雷弹子,放心地把匣子拿出来,放在脚边。
底下还有一层雷弹子,但是她不想动了,吁出口长气,正要站起。
忽然听见身后衣袂带风声!
来势极快极轻,如沉睡的人无意中的呼吸,寻常高手都无法察觉。
君珂霍然蹲下。
蹲下的刹那,她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此时她左手边是遗诏密匣,右手边是兜满了雷弹子的披风,因为雷弹子要轻拿轻放,所以这一霎之间,她只能拿起一样东西。
拿起遗诏,就意味着杀人利器雷弹子会落在对方手里。
拿起雷弹子,就意味她今天这一场冒险为他人做嫁衣,遗诏落入他人之手!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
君珂霍然翻身,一手抓起了遗诏密匣,脚尖稳而准地伸出去,准备挑起披风。
她有把握,挑起那满是炸药的包裹而不爆炸。
然而脚尖风一般地掠过去,已经触及披风柔软的边缘,忽然一阵微风从她脸上掠过,地面上一阵细微声响,彷如流水滑过,随即,披风包裹不见了。
君珂心中一跳,二话不说,抱着匣子就跑。
“轰!”
巨响就在身后,几乎贴着耳膜炸响,君珂觉得耳朵都要被炸聋了,密室门一阵大震,移门被从滑轨里震出来,歪歪斜斜就要对她当头砸下。
君珂一声低叱,一脚便将那移门踢开。
“轰。”又是一声,君珂身子一闪,这回的雷弹子砸在另半边墙上,那边的移门也歪倒下来,君珂冷哼一声,横飞而起,半空中旋身一踢,移门风声呼啸,砸向身后那人。
那人一闪身躲过,正要捡起一颗雷弹子再砸,黑暗中流光一闪,君珂软剑已经出手。
利刃破空,寒光逼人,那人百忙中弯腰翻背,躲开这一剑,手一伸,便要去君珂怀里夺遗诏盒子。
君珂却不是为了杀他而出剑,她的剑尖忽然一沉,哧一声,已经挑破了那人小心翼翼拿着的包袱!
雷弹子滴溜溜滚了出来。
那人大惊,此时雷弹子就在两人中间,靠得极近,如果掉落,君珂固然粉身碎骨,可他下场只会更惨。
于是再也顾不得抢遗诏,赶紧伸手去抢救那些雷弹子。
君珂衣袖一卷,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雷弹子卷在袖子内,顺便推出一大片雷弹子,黑色的雷弹子如乌云一片,冲向对方那个方向,随即君珂抽身向外就跑。
她动作已经够快,谁知道那人逃跑的心比她更厉害,竟然没管那些雷弹子,风声一掠。他从她身侧抢了过去。
君珂一低头,看见地上还有几颗没来得及捞住的雷弹子,正顺着地面滚了下去。
君珂大惊,唰一下就冲了出去,轰然一声身后密室天摇地动,巨大的气浪翻滚而出,君珂给气浪冲得向前翻出三丈,砰一声砸在一具官员尸体上,她来不及恶心,翻身爬起,看见身前那黑衣人也被冲击得狼狈地摔在尸体上,随即一骨碌便跳起,而她身后,一溜雷弹子已经骨碌碌滚了出来。
这地道是个上行地道,密室在高处而地道微微向下斜,这就导致雷弹子一路滚出,顺密道追了出来。
此时两人谁也顾不得杀谁,对方也顾不得抢遗诏,争分夺秒,在密道内狂奔。
那人一边跑,一边不断将所经过的尸首推倒,倒下的尸首不断砸到地面的雷弹子,爆炸轰鸣之声不绝,烟雾滚滚,血肉横飞,壁上大块大块的尖石震落,入地便是一个坑,硝烟气息和血腥气息瞬间灌满整个狭窄的密道,如一条翻卷的怒龙卷住两人身形,君珂连连躲避,好几次险些给炸着,扑面的黑烟和血气,窒得她连连咳嗽,几乎便要晕过去。
怒极之下她也想掷出手中雷弹子,给对方个血肉开花,却担心此刻巨大震动,不知道冀北联军保护自己的卫士跟进来没有,害怕误伤无辜,只得拼命躲避,眼看着那人的身影,在官员尸首上一个起伏,冲出烟云浓厚的密道,一闪不见。
君珂盯着那人身形,刚才在密室里回身一剑,她已经看清对方虽然身形纤瘦,但是是个男人,只是实在想不通,这时候,在尧国皇宫内,还有哪个男人,有这个本事,抓住这么巧的时机,险些夺了遗诏,置自己于死地?
身影一闪,穿过烟雾,她奔出地道,呼吸到清新空气的那一刻,她拼命一阵大咳,咳出一口带血的黑色的液体。
此时君珂才发现自己身上伤痕处处,衣衫破烂,都是被连续爆炸震裂的石块所伤。
她喘息半天,按住胸口,胸口炸痛,是刚才在狭窄地形吸入太多爆炸烟气导致,眼珠一转,看见前方地下,倒卧着步妍。
君珂快步过去,将步妍扶起,那姑娘脸色苍白晕迷地下,脸上还有骇然之色,看样子是被点了穴。
君珂此时已经会点穴解穴,给她推宫活血,半晌步妍悠悠醒来,看见她便是一声惊呼,君珂这才想起自己脸上又是血又是黑灰,赶忙抹了一抹,笑道:“是我,你没事吧?”
话一出口她愣了愣。
居然没有声音。
随即她明白过来,刚才那见鬼的地方,吸入有害气体过多,她气管受到伤害,短暂失声了。
步妍此时已经认出君珂,一脸后怕,眼泪盈盈地道:“刚才好像有个黑影,从我眼前掠过,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好……还好你没事……”
君珂拍拍她的肩,示意安慰,此时她也没力气照顾步妍,喘息了一阵,心想赶紧将东西送给纳兰述。
还没挪步,忽然看见有人奔来,前面的是尧羽卫,她大喜,赶紧迎上去。
头顶又是一阵风声,麻衣飞舞,这回落下的人令她皱眉――天语长老们。
天语长老们落地,都皱眉道:“天命星盘似乎有震动,咱们要去看看,咦……”
当先的大长老,眼睛一转,看见了君珂捧着的金匣。
“遗诏密匣!”大长老惊呼。
君珂勉强微笑点点头,心想他们来了也好,让他们赶紧把这东西交给纳兰述,长老们武功比尧羽卫更强,护送遗诏万无一失,反正自己现在是不行了。
她正要将匣子交出,那大长老上前一步,神色肃穆。
“这是遗诏密匣?”虽是疑问,语气却肯定。
君珂点点头。
“你怎么拿到的?”
君珂心中发急,这个时候问这个做什么?快接过去啊。再说她现在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
她一摇头,对面长老们脸色就又沉了几分,大长老紧紧盯着密匣,沉吟半晌,忽然道:“你是要拿了遗诏?”
君珂怔了怔。
“你想填上自己名字,窃据帝位?”
君珂大惊,退后一步,连忙道:“怎么可能……”
可是说出来的话是气音,还引起一连串咳嗽,她满面涨红,神情痛苦。
这神情看在长老们眼底,却成为她“被问到要害,神情心虚,紧张畏惧。”更加确定心中所想,那大长老蓦然一声厉喝,“布阵!”
人影闪动,七个麻衣长老,霍然展开身形,围住了君珂。
君珂霍然抬头,神色震惊。
原本站在一边的尧羽卫们大惊,连忙扑了上来,挡在君珂和长老们中间,大声道:“长老!长老!休得对君统领无礼!”
“放肆!”大长老怒喝,“我等诛杀奸徒,有你们说话的地方!”
尧羽卫们神色为难,此时如果是其余人,无论是谁,哪怕是铁钧,敢动君珂,他们说动手也就动手,偏偏是天语长老,天语一族的最高领导人,掌握着天语的最高权力,每个天语子弟心目中圣人一般的存在,别说对他们动武,便是高声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此时敢扑出来挡在中间,已经是鼓足了好大勇气。
“长老,一定有误会!”尧羽卫们不敢动手,却也不让开,连连磕头,“君统领不是这样的人,大家不妨好好说话。”一边又回头问君珂,“老大,你是要将盒子交给主子是吗?”
君珂连连点头,将盒子往前一递,那几个长老面若寒霜,根本不接,怒喝:“她如果是为少主来夺遗诏,为什么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鬼鬼祟祟而来?她好容易夺了遗诏密匣,怎么会甘心交出?这盒子必然有问题,是想将我等暗害在此地!”
君珂要不是嗓子实在说不出话,就想骂一声――尼玛的被害妄想狂。
“长老,不可能的!”尧羽卫们满腔愤激跳起来,张半半当先大喝,“你们不敢接,我来接!”
“退下!放肆!”天语长老怒喝,“我等处置叛徒,你们竟敢阻拦?”手掌一翻,现出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其上青树压雪,大风回旋,“天语之令在此,有违者,全数逐出天语!”
尧羽卫们愣在当地,半晌,对着那令牌,噗通一声跪下了。
天语是天下对本族最有归属感的民族,尧羽卫即使离开天语多年,也从没忘记自己是天语一员,一旦被逐出天语,就是天语全族之敌,就是无根无家无族之人,这样可怕的惩罚,尧羽卫不敢再抗命。
长老们围住君珂,冷冷一指。
“拿下她!”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com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 138看书 ”查找本书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