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和玩滑梯似的!
这地宫外围,还就是个滑梯设计,这是先前君珂看见那影像时产生的灵感,她发现那甬道所在原本不是山体,换句话说,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其实还是在皇陵山外围,是后来长生子另行建造的甬道,既然不是山体,那就是活动的东西,经过透视,她发现虽然两壁是山石青砖,地面也是砖石,但地面一层砖石之下,竟然是铁板。
那时她心中便掠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外面一层层的甬道,都是人工制造的浩大铁甬道?
随即她发现每条甬道的中央,都有巨大横梁,看起来像个平衡装置,这令她突发奇想,开始猜测这些甬道是不是都是铁滑梯,如果闯入者没有走对,就算逃过机关,那些铁滑梯也最终被触动,将闯入者倒入某个致命的“垃圾堆”。
她刚才和苍芩老祖对战时,利用他的掌力,打破了那层铁甬道的平衡,滑落到下一层,在她的计算里,下一层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不想却在下一层又碰上一个女人,再次破坏了下一层的平衡,又下了一层。
见鬼,这皇陵里哪里突然跑来这么多人?
风声呼呼,眼看将要落地,君珂百忙中一扫,发现底下好多人头,心中暗暗叫苦――这一层人更多。
底下有人飞身而至,似乎想要接她或者对她动手,君珂吸取上一层撞到人的教训,身子一让,砰然落地。
“砰。”上一层被她撞到的女子也落下来,正落在一个伸手接人的男子怀里,随即一声惊喜的尖叫,“梵辰,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这一声还没叫完,又是一声更恐怖的尖叫,“啊!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没有了?”
君珂露出一丝苦笑。
尼玛,越来越乱了。
缓缓回头,果然,身后是梵因,他怀里抱着司马欣如,司马欣如半边脸欢笑半边脸惊骇,拼命指着梵因的头。
君珂眼睛再一扫,脸都绿了。
梵因身边,赫然是纳兰君让,尊贵的太孙殿下在一群护卫的护拥之中,面无表地盯着她看。
跑人家祖坟里,被人家子孙当场抓获,这似乎……有点不地道。
君珂讪讪一笑,唰地转头。
纳兰君让目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黯。
再一转头,苍芩老祖落下,不过这老家伙已经不再注意她,而是面对着前面发出惊喜的大呼。
“地宫!找到了!找到了!”
随即沈梦沉揽着云涤尘落下,沈梦沉半个身子都懒懒倚在云涤尘身上,云涤尘不知是羞是惊,看起来比沈梦沉更软。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聚齐,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梵因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怀里抱着的是司马欣如,他原本是见君珂落下来接君珂的,哪知道君珂自己避了开去,此刻一眼看见司马欣如奇异的表情,惊得双臂一松,砰一声司马欣如落在他脚前,司马欣如也不爬起来,仰头呆呆看了他半晌,忽然不管不顾,抱着他的腿便哭了起来。
梵因让也不是不让也是,尴尬得满脸通红,欲待向君珂求救,君珂现在哪里敢多事?
“人来得好齐啊……”半晌,最先打破尴尬的竟然是沈梦沉,他懒懒靠着云涤尘,斜瞟着君珂,“小珂你真是城府深沉。”
君珂微微一笑,“承让。”
“你的穴道,早已解开了?”沈梦沉不看任何人,只盯着她。
“大师那一杵,解了我的穴,却封了我的气血,你若把脉,感觉还是像被点穴一样,但我只要一冲穴,就可恢复如常。”
“好,很好。”沈梦沉点头,“小珂,以前我总觉得你虽不笨,但过于软弱,难成大器。现在看来,你够狠,对自己更狠。如果我不救你,你是不是真的想憋死自己?”
“当然不会。”君珂一笑,“不过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尝试而已。”
沈梦沉笑了笑,笑意慵懒,“其实我知道你不会。”
君珂默然,半晌微微一礼,“就事论事,多谢陛下愿意出手。”
“我是不是也该谢你,刚才没趁机杀我?”
“不必。”君珂淡淡道,“我只不过没有把握杀你而已。”
“没有下一次。”沈梦沉微笑。
“我亦如此。”君珂颔首。
简短而含义深长的对话之后,两人不再说话。
君珂这才和其余人打招呼,她向梵因微笑,随即对纳兰君让点头,“殿下,好久不见。”
纳兰君让深深凝视着她。
她比以往更美,美到惊心,但最夺人眼目的,不是她脱胎换骨般的美丽,而是历经风霜战斗积淀的成熟风韵,掺和着少女的甜蜜和成年女子的和婉,还有久居高位自然生成的上位者气势。
当初在沈梦沉手下辗转逃奔的少女已经不见,她今日傲然立于人群正中,言谈举止,刚而不厉,傲而不骄,已经完全和帝王级的人物分庭抗礼。
自大燕边境一别,他还在原地,她却已经走得更远。
“好久不见。”很久之后,纳兰君让慢慢一点头。
随即他转向在场的所有人。
“不管各位今日为何来此,在这地宫门前,我不打算追究。但请诸位立即离开。”他看着石门上方那一道红色沟渠,“因为契机的耽搁,还有十个时辰,整座皇陵便陷入死地,此时再要进入地宫,已经来不及再出去,包括我在内,都不能在此地逗留。”顿了一顿,他一字字道,“谁若再留,必是我大燕生死之敌!”
没有人说话。
司马欣如在抽泣,梵因看着君珂,沈梦沉笑笑,苍芩老祖目光灼灼盯着石门,恍若未闻。
“我从来就没打算留。”最先发言的是君珂,她可没有挖人家祖坟的习惯,何况还有危险,“我是被人挟制进来的,现在,再见。”
她转身就走,梵因立即跟上,纳兰君让没有动,他必须盯紧沈梦沉和苍芩老祖。
“别走,给我说清楚!”司马欣如眼睛通红头发披散,一个骨碌就跳了起来。
她本就因为梵因的真实身份而崩溃,眼看梵因绕过了她,跟着君珂就向外走,看也没看她一眼,绝望愤怒之下,早已丧失理智。
“说清楚,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骗我?”她一把去抓君珂的衣角,“一个皇后,一个和尚,假冒兄妹也罢了,还言行亲昵,你们,你们是什么货色!”
“放肆!”
纳兰君让一声怒喝,衣袖一挥,隔空击开了司马欣如的手。
他被司马欣如怒极之下的侮辱激怒,出手稍重,这一掌打得司马欣如身子飞起,正撞向沈梦沉手中的云涤尘。
云涤尘被沈梦沉挟制,眼看司马欣如十指尖尖胡乱挥舞,便要抓伤自己的脸,顿时花容失色。
沈梦沉淡淡瞥她一眼,抬手一挥,手一松,云涤尘抬脚蹬在司马欣如身上,与此同时沈梦沉的手指,也挥过了司马欣如的腕脉。
砰一声司马欣如向后飞撞,重重撞在了地宫大门上。
她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手腕无力地搭在一边。
这一番冲撞,君珂只好回头,快步到门边,准备把这丫头打昏拖出去,免得她再发疯。
她刚到门边,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赤水逆流!”
声音是苍芩老祖发出的,充满狂喜。
君珂一侧头,就看见司马欣如身后,那道垂直的红色沟渠里的艳红的液体,忽然开始向上倒流!
她一惊,随即看见司马欣如手腕上流出的黑血。
被沈梦沉划过的手腕!
君珂抬头看那缓缓逆流的液体――难道这也是由沈梦沉这个毒祖宗才能引发的某种毒?
液体逆流,渐渐注满上头一道横着的管道,随即轧轧一阵连响,机关连动,石门缓缓向上开启。
“赤水逆流,宫门开启!”苍芩老祖掠过来,欢喜得手舞足蹈。
“来不及了!”纳兰君让脸色大变,“不能再进地宫,立刻闭门,所有人出去!”
他快步抢上,一把拎开司马欣如,上头的红色液体一顿,缓缓又流了下来,随着液体越流越多,石门再次开始下降。
“要关闭了!”苍芩老祖面色大变,却依旧没有立即进去,一回头恶狠狠盯住了沈梦沉,脸色变幻,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沈梦沉挟持着云涤尘,一脸似笑非笑,“老祖。你带着这个女徒孙进地宫有重要作用是吧?拿你的《万毒真书》给我,我还她给你!”
苍芩老祖脸色大变,三角眼愤恨地盯着沈梦沉,万万没想到这个时辰,他也能赚到好处。
“给你!”时辰紧迫,他不敢耽搁,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卷,狠狠掷了过去。
君珂心中一动,沈梦沉要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可不能落在他手里!
她放开司马欣如,飞身去接,沈梦沉此时已经将云涤尘推了过来,君珂身形一阻,苍芩老祖已经掠到,森然一笑,道:“老夫的东西,你也敢抢?”
他蓦然一个肘拳,击向君珂前心,君珂横臂相抵,砰一声闷响,苍芩老祖向前一冲,君珂的身形被这股冲力撞得向后飞去。
正飞向缓缓闭起的宫门!
“君珂!”梵因见苍芩老祖出手,便已经飞身来护,不想却被底下的司马欣如缠住脚步。
沈梦沉一抬头,神情一愣,抬步要追,但他终究伤了真力,一步跨出便是一声咳嗽。
忽然一条人影跃起,游龙般矫健,半空一扑便已经扑住君珂。正是靠石门最近的纳兰君让。
此时君珂半个身子已经进了石门,而石门缓缓下降,只剩半人高,再不拉她出来,君珂的上半身和纳兰君让的手臂,都会被斩断。
纳兰君让紧紧抱住君珂,挺身便要跃起,但上头缓缓下降的石门高度已经不够他站起来,他只得身子向后一滑,试图带君珂滚出石门范围。
“救殿下!”纳兰君让的护卫们纷纷扑上。
“一起去吧!”一声怪笑,黑影一闪,苍芩老祖比所有人更快地冲过来,手中拎着云涤尘,一脚踢在了还没来得及起身的纳兰君让脚底,将他和君珂都蹬了进去!
石门只剩两尺!
苍芩老祖一把将云涤尘甩了进去,里面一声闷响,大概是想要趁最后一刻冲出来的两人,和云涤尘撞在了一起。
石门只剩一尺。
君珂冲到门边,梵因的手已经准备来接应,眼看将要触及君珂衣角,苍芩老祖忽然身形化烟,唰地掠了进去。
最后半尺!
人人面露绝望之色,现在距离,已经无法挤进去!
忽然一条人影电射而来,刚才还在甬道口,一眨眼就到了石门前,所有人都觉得风声一响,眼前一花,被那凌厉的来势风声刺激得眼睛一闭,再睁开眼时看见那人时,几乎人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惊呼声里,那人二话不说,自几个挡在门口的护卫身前撞过,直立的身形忽然改成横滚,便要挤进那半尺之缝里!
此时距离极为逼仄,这一挤眼看便来不及,最大的可能是生生被石门压碎!
里面趴在门边的君珂忽然一声惊呼。
“纳……”
随即她伸手,闪电般将最后出现的那人狠狠一推!
“轰!”
石门关闭。
将后一个“兰”字,淹没在巨响里。
那最后被推开的人,一个翻身掠起,怔怔半蹲在石门边,脸色发白。
他手指触在石门边缘,一片白色的布料碎在他掌心,那是君珂的披风一角,刚才被石门斩断。
所有人怔在原地,看着那人,沈梦沉眉头微微一皱,无声无息退入黑暗中。
纳兰君让的护卫面面相觑,脸色死灰。
“大师,求您开门,我们不能让殿下现在进殿……”纳兰君让的护卫首领,噗通一声跪在梵因面前。
半蹲在石门前的人站起,缓缓转过身来。
他神情疲倦,衣衫带灰,衣角还染着血,显见是一路血战,闯过了外间的大燕护军。
但眸子依旧华彩纵横,流掠间四射如星光。
纳兰述。
长身玉立的年轻尧国皇帝,怔怔立在石门之前。
前几日忽然心生警兆,坐立不安,他因此丢下如山的国务,秘密潜行而来,来不及提前通知她,也想给她一个惊喜,不想拼命赶路,终究迟了一步,最后一霎,只捞着一片衣角。
他连她的脸,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纳兰述闭目,深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怒火压抑,此刻不是懊恼或发怒的时辰,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转向梵因,眼神探询。
梵因脸色,渐渐苍白透明。
“开启契机只有一次。”他闭目,眉头深敛,“我也不能再开。”
纳兰述脸色一变。
“那她……”
“有外人进入,地宫可能会自毁,便是不毁,也会关闭所有出口,成为死地,要想再开,除非……”
“除非什么?”纳兰述满怀希望地追问。
梵因闭上眼,痛苦的神色一掠而过。这从容清静的佛门子弟,第一次露出近乎绝望的神情。
“三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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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关心,今天纳兰出来了一咪咪工夫哦,嗯哼,不要打我,纳兰已经出现了,重逢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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