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用的基本上都是肯定句,神态里充满了自信,跟她平时絮絮叨叨招呼师父徒弟们起居的样子完全不同。
连天青赞赏地望着她,直到最后才把目光移到那座模型上,点头说:“你说得不错。”
“这院子改得太漂亮了,你夸了小许吗?”连林林声音一顿,盯着她爹问。
连天青也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把他刚才对许问说的话对连林林又重复了一遍。
“啊,你太过份啦!”连林林一听就嚷了起来。
“师父训诫徒弟,是理所当然之事,有什么过份不过份的。”连天青不以为意地说。
“小许他才十五岁!十五岁拿到三试物首,尤其府试和院试还是一年里接连拿到?,这很牛了好吗!牛大发了!人高高兴兴地回来跟你报喜,你当头一顿训斥,你不过份谁过份!”连林林不爽地嚷嚷。
在这个时代,女儿基本上不可能像这样跟父亲说话,太大逆不道了。但连林林说得很自然,显然平时就已经习惯了。
“胡闹。”不过就算是连天青,这时候也要拿起架子来训斥女儿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磨磨他的性子。不然心态虚浮,如何成就大才?你不要再说了,好好把这东西收起来,再去收拾收拾……”
他看了眼天色,淡淡地道,“不久就要上路了。”
连林林扁着嘴,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连天青头也不回,走到厢房外面,正要回去自己的屋子,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嘴里喃喃道:“十三岁……”
他脚步一个转折,走到许问的窗外,透过虚掩的窗扇去看。
时将落暮,屋子里光线非常黯淡,隐约只能辨出人形。
他先前出门时许问坐在桌子旁边,现在仍然坐在那里,双手抱着头,似乎已陷入了苦思。
他面前团着一团漆黑的影子,应该是他养的那只猫。
这孩子从初见起就沉稳得不像一个孩子,也就这个爱宠能透出一点少年心性。
他看了一会儿,直起了身子,喃喃道:“男人一生中总要经过这些坎,女人就是不懂……”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腮旁有一根青筋隐隐跳动,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他极为不悦的往事。
夕阳的红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侧着头,眼睛隐没在了晦暗的阴影里。
片刻后,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屋檐下。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许问抬起了头,伸手碰碰面前的黑猫,无声地说了句话。
奇妙的波动充斥在厢房之中,刹那间,球球变成了一团黑雾,把他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