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巧终究是为了作品本身服务的,过于强调技巧反而会本末倒置。所以,大师们有时候会刻意做减法,转而使用那些最简单的技法,从而达到自己的创作目的。
所谓“大巧不工”,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渐渐的,橙黄的火光再次停驻,许问的脚步停在了一座冰雕的面前。
那是不久前,他全神贯注完成的作品。
他雕刻的还是上次那座工匠的群像,这一次,他学会了更多的技巧、将它们融汇贯通,进行运用。
他有信心,自己能比上次雕得更好。
事实结果也是如此,如果说上次大年夜雕的石雕只是上交给连天青的一份作业,这座冰雕就是一件真正的精品,放在这样一堆大师作品中也不会觉得逊色的那种。
许问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些。
这是他近段时间的集大成之作,老实说,比他想的要好一点,贯注了相当多的心血,并不是纯粹技巧的堆砌。
但是……还不行。
离他理想的水平还差很远。
许问凝视它良久,突然把火把插到了旁边的山石上,然后举起靠在旁边的榔头,重重砸了上去。
火光中,冰屑飞舞,冰雕迅速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碎块,砸在了地上。
连天青站在旁边,没有阻止,只在许问砸完之后才说道:“你要是用那碗汤做标准来判断东西行不行的话,恐怕一辈子也留不下几件。”
连天青给那碗汤的评价高得惊人,但许问并不觉得奇怪,也不会觉得这是给女儿的特殊优待。
“也许。”他说,“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连天青注视着他,火光幽微,他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等你哭的那一天。”
说完,他背着手就走了。
这什么意思?
许问一愣,猛地转头,看着连天青的背影。
师父这意思是,一点也不看好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后悔?
许问盯着那堆破烂的冰堆,紧紧地抿着嘴。一段时间后,他长长舒了口气,拿起铁锹,开始把它们往旁边清理,让它们看着不那么破坏画面。
清理完成之后, 许问起身,擦去额上薄汗。
既然师父都这么不看好,那我更要努力了!
连天青回到雪场上,一眼看见女儿正拿着纸笔,蹲在几个老头子旁边,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往上面记着什么。
放眼看去,其他人堆旁边也有这样的人,但大多穿着同样的服色,明显是明山安排。
自行记录的,只有连林林一个。
连天青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连林林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她爹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我跟明伯伯讨的活。他说我记得好!嘿嘿。”
说着,她的声音压得更低,“自己人听的跟人家记的肯定不一样,回头我可以讲给小许听,他看文字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他讲一讲。”
“你喜欢许问?”连天青眯着眼,凝视自己的女儿,突然问道。
“嗯……嗯!”连林林眼睫微垂,但很快又抬起眼睛,肯定地回答。
“想嫁给他的那种喜欢?”连天青又问。
“嗯!”连林林的脸红了,但回答得比上一次更快。
“嗯。那得看他什么时候开窍了。”连天青怜惜地摸摸女儿的头发,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