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一直在观察秦天连。
他像,但又不那么像。
最关键的是,这段时间他旁敲侧击过,秦天连似乎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连曾经的也没有。
光这一点,两人的差别就太大了。
而现在,秦天连突然对连林林表示了一些兴趣,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事情,这代表了什么?
“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许问开始给他讲。
“是我师父的女儿,今年二十出头。她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平衡感和手眼协调能力比较差,从此失去了成为一个工匠的能力,但她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最早我开始学习的时候,辨木识木的所有本领都是她教我的。”
“她……”许问起了个头,但接下来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连林林的长相、性格、这些年来一起共处经历的那些事情,共同构筑成了一个完整而独特的她,许问完全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讲起。
秦天连静静地等着,中间还去泡了个茶,表示自己很有耐心继续听。
许问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始讲。
他没有归纳,基本上是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非常随意。
他没用自己的话来描述连林林这个人,而是讲的生活中的点滴小事,她教他辨木识木时是怎么做的,说过什么话;给他们做了什么饭,怎么招呼他们吃饭。
春天时,她收集桃花给他们洗澡,弄得他们每个人都香喷喷的,还说这是让他们有桃花运能娶上媳妇。
那时候两人还处于懵懂时期,许问也有一份,心里莫明的有点不太高兴。后来跟连林林再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才知道她虽然给许问准备了,其实也有点不高兴,但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夏天,她忙着给每个房间熏艾条,驱蚊子,到时间就张罗着换窗纱支蚊帐,大家还一起去看萤火虫。
当只在照片与视频里看过的萤火虫之森出现在眼前时,许问转头,看见点点萤光映入她的眸中,仿佛整条星河落入了她的眼中。
秋天,农忙季节,这时候师兄弟们会有一个长假,放他们回去自己家里帮忙收拾庄稼干农活。
许问最开始也回去过,但很快被家里撵回来了。
家里兄弟多,田地少,他回去反倒要添张嘴,更麻烦。
还不如就把工钱送回家,人不要回来。
他第一次在农忙季节回去旧木场的时候,连林林非常吃惊,然后用万分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那天晚上,他的面里格外多了一个蛋,夜里,他枕头里的荞麦被换成了新的。
温和的香气伴随着他入梦,许问对那个世界的家里其实没什么感情,但此时此刻,仍然暖到了心里。
冬天苦寒,反而是旧木场最热闹的时候。
师兄弟们农忙结束回来了,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连林林也忙活起来了,照顾每一个人,给他们统筹今天要做的活汁,安排好各种后勤的细节。
连天青常常说她简直要把他们惯坏了,她瞪着眼睛喊:“就惯,就惯!”
冬天的烤红薯、火堆里爆开的栗子、烤熟的橘子香气……是许问一生之中也难以抹灭的记忆。
他对秦天连回忆着这一切,可能是因为秦天连跟连天青长得太像,也可能是他看着他的眼神太温和,聆听的姿态太安静,许问不知不觉就说多了。
不过他还是稍微选择了一下讲述的内容,听上去旧木场就是一个纯粹传统的乡下手艺作坊,没透出更奇特的地方。
不知道讲了多久,许问终于停了下来,凝望着池塘旁边的一片紫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