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近日下了好大一场雨,天空黑蒙蒙的,全被乌云覆盖。
光线暗沉,气氛常年压抑的谢侍郎府,在这种雨天更是暗得不见天日,府内景象隐约有一种森然之意。
谢黎远披发,赤着脚盘坐在高台上,火光把他的脸照得发红。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信笺被火焰舔噬,最终化成了灰。
堂子里的气氛愈发低迷,三两个幕僚端坐着,开口打破了沉默:“斯人已逝,请大人节哀。”
昨夜里的一场秋雨,同时送来了青州的书信,带来了谢五已死的消息。
听说,他是自刎而亡的。
幕僚们闻讯哀叹一声,心里却多少有几分鄙夷。那谢五,平时与谢侍郎兄弟情深,没少仗势欺人,官职没几个,到心高气傲得紧,没想到他就那么自我了结性命。
这心该有多脆弱。当然,在谢黎远面前,他们是不敢这么说的,谁叫他们哥俩感情深。
谢黎远却很明白谢五为何自刎。
他低头看着桌上的灰烬,想到一些陈年旧事。当年他正处于青春萌动,便对着那稍有几分姿色,柔婉得正符合他初期的理想型的庶母给占了,那时他课业压力大,又正逢会试,被祖父施压,一腔火气无处发泄,想找个丫鬟,但底下那么多兄弟都在盯着他的一言一行,为了做好大哥的榜样,他愣是没要过通房。
那个酷暑,庶母一截莹白脖颈闯入他的视野,让他脑子一热,干下了糊涂事。
他前半生,手底沾的人命多了去,阳谋阴谋,明枪暗箭,他混迹其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也清醒明白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便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为达目的不罢休,什么阴险下作的手段都使过。
他自认是无愧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唯一的那件糊涂事,让他偶尔想起来,心情郁结。
左不过是个亡人了,没什么好念想的,那些是是非非,都随着那个人入了土,被掩埋在地底下了,无人知晓。
传来谢五自刎的消息,谢黎远就明白了,终究还是被这个弟弟知道了。
他养的谋士提醒他,死人不必缅怀,着重眼前才是正事。
“谢辞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公然说出与匪结亲的誓言,他这番岂不是自寻死路?”幕僚摸着胡须,目露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