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淮剑气长 第二十章 青山多闲人(2 / 2)

只是未落。

“南渡差的绝非道法传承,反而是心境和境界,倒无需担心金身与否。”范羽的脸色明显松缓道:“先不说剑兮是否能再出剑,方前已有不少人知晓,可谁知一剑斩小夫子。再说那许洛山不知因何下人间,做那谪仙人远游之事,离开洛城远没有那无敌的风采。”

停顿片刻,欲言又止,终是开口。

“恰恰我最看不透那北扬州城橘牧和何故溪。前者早些年人人皆传其得了兵家传承,化身为老黄犬护道,日后注定英武无双,无愧天人无敌之姿。”

“后者鸟影卫没有一点记载,可足以让人间第一许洛山独守洛城,一夜痴情人白头的大剑仙可不多见,本就不简单,我本估摸着是个红颜祸水俏娘们,不曾想小南渡只能扛三手。确实不太平喽。”

灯火飘摇,青山多妩媚。

“没事,佛教有人不想让他去金陵。”大祭酒喃喃道:“有时候一件事的成与否,根本不在本心,而在时势啊。”

两个曾与剑兮共执酒的年轻人,已经老成大祭酒和史官。

夜色些许深。

范羽抬头,没来由说:“闻野的新府邸,他给取名叫酒池肉林?”

锤腿的大祭酒先没回话,只是大笑,然后不免笑着说:“荔枝那丫头的琵琶煞是好听,大珠小珠落玉盘不欺我也,这你不得给帝王传的情趣密事上再添上一笔。”

艳情之事,何必无风漏墙,早已人人皆知。

宫廷之事,帝王多情又如何?

当今皇上执掌皇权已二十七年,除了二十年前某个意气书生放火烧尽宫中三教藏书这大祸事,治理也算圣明。

不曾屈服于北渚,兵甲护山河,至少没让中原再来一场金陵屠,断了骨气。

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也无愧“姜献”此名。

如今虽然病重,也算个明君,后人议之无非是个王朝中兴的人物。可恰恰在王朝真正立王储一事优柔寡断,久久迟疑,尽管朝中大臣多不迟疑,这还用选?

明帝膝下四子,史书曾记大太子出生本是盛夏,可那一日十四州落雪竟过一尺,天下大寒,属实匪夷所思,经常成为家骇人笑言。毕竟谁不会为太子造势呢,哪有帝王真是真龙转世?直到一云游负剑道人相中,收为童子,带其远游山河。

二太子、三太子一同出生,倒没有什么异象,可二十年前那书生纵火烧书时竟抱着二皇子挥袖而去,皇城无一人可敌,据说献帝当场吐血不止,此后中风,身子竟落下病根。

四太子晚上三年来世,可恰恰因为献帝身子一直没好,皇宫上下颇为怀疑莲妃私通外人,早将其打入冷宫。对外说是皇上大德,四太子高贵无双,不过是活如太监一样,无需净身,只是皇家犬。

随着年岁增长,三太子明显成为姜氏的独家苗,皇帝亲自取名“闻野”。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无愧大臣们毫不迟疑,就一个队列,估摸着只有瞎眼人才能站错队,活该杀头。

家世、天资、容颜,偏偏让姜闻野占个齐全,幼年便师从大祭酒顾秉公,四书五经礼义春秋,吃喝赏曲爱藏美姬,前者学个二三,后者学个七八。

三天两头名门望族女子便借《名城闺房女子偶遇三太子出行》抒情:“窈窕姜三郎,公子世无双。”

爱美人的君王没有错误,只要还爱天下就行。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想想此类事,范羽不禁笑骂道:“这三太子,我上次劝他勤于政务,他倒给我讲了个一鸟,三年不飞不吃不鸣,几乎饿死,却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故事。”

“还劝劝我注意身体,好让他想个好听的谥号供日常消遣,甚至还顺走了我两块玉石金章,说以后南渡师兄成婚时好赐给他,赚个明君赐金玉良缘的美名。”

酒后好言,祭酒的酒百试百灵。

江湖除了美人,确实只有酒还行。

大祭酒却没有在回忆里与范羽多纠缠,又回到如今说:“棋局马上要来颗新棋子喽,江南的马儿还不知多烈。”

谁知史官大笑,纵情道:“老顽童,你说这话很不自信啊,这棋子可就出局成了棋手,吴家棋力如何?放火书生如何?”

同样是大笑声,有人起身离了座。

“那就告辞,范羽老弟。”

“退之老弟,不送,下次再多带壶酒。”

本兴高采烈送走祭酒的范羽半柱香后暴跳如雷:“娘的,顾退之,你连老子的青花瓷碗和砚台都不放过!就知道不该让你小子进门!”

徒弟顺两印章,属实眼界太小了!

师傅就顺上砚台再配两青花瓷,展示展示功夫,理所应当,免得让朝中大臣小看咱祭酒一门。

依旧是大祭酒爱哼的小曲,在山林间回响。

怪不得大祭酒名顾秉公,字退之。

秉公办事,徐徐退之。

无奈的范羽只好看着烛火和空酒坛叹气。

什么事!

遇人和善,做事地道!

高风亮节大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