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金幼孜的脸色不大好看。</p>
桐拂虽看得清楚,但思来想去不晓得因何缘故。</p>
她慢吞吞将嘴里的点心咽下,“你坐在这里这么久,不饿么?”</p>
他盯着她,“你看我眼下,是忧多些,还是欢多些?”</p>
她原本伸手去取碟子里的米糕,闻言手一僵,认真将他看了看,“修身养性,讲究一个无忧无欢,依我看,你眼下这般,倒是刚好……”</p>
“明日,随我回京师。”他道。</p>
“也好,”她顺着道,“这一阵子,不晓得十七如何……”</p>
“十七有孙定远,你最好少去掺和。”他将她打断了。</p>
“掺和?”她奇道,“如今十七这个样子,我去陪陪她,怎能叫掺和?”</p>
“十七可愿你陪着?</p>
她被囚了这么久,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又不识写字,她心中痛楚,不得诉。你觉得她该如何面对旁人?</p>
再者,她与你之间。你虽已放下,她可有放下?你又怎知她日日看着你,心中好受?”</p>
桐拂愣了许久,“可,她总要打开心结,才能寻出那作恶之人……”</p>
“寻是要寻的,一来十七和那些受害的女子,不能白白受此横祸。李景隆被抄家幽禁,也不知多少不明不白被草草遮掩了去。</p>
二来,我始终觉得,那人从开始就一直在盯着你。</p>
如今锦衣卫结了案子,即便要寻,也只能私底下。”</p>
他停了停,“不过,你现在身边明的暗的总有人跟着,想要私底下查案,几无可能。而秣十七这般模样,你又如何去查她?”</p>
她再吃不下去,手里的米糕早捏成了碎渣。</p>
次日一早,金幼孜就将她从榻上拖起,一同去江堤上与夏元吉、叶宗行告辞。</p>
众人虽有不舍,但各自公务在身,亦知无可挽留,互道珍重依依惜别。</p>
自上了回京师的船,桐拂一直昏昏欲睡。金幼孜陪她说话,抓着她一起看船夫捞鱼,她也没什么精神,坐着靠着就能睡过去。睡却又睡不踏实,深恐陷入梦魇,睡不到一刻又猛地惊醒。</p>
夜里,金幼孜索性留在她屋子里编修书,她坐在一旁随意翻些话本杂书,久了方勉强睡过去。</p>
直到外头投入的日光,晃晃悠悠将睡意驱散了,她才睁开眼,坐起身就看见不远处伏在案上熟睡的他。</p>
听见动静,他也醒来,见她坐在榻边出神,“睡的可好?”</p>
桐拂点头,“居然无梦。”</p>
他揉着肩头坐直了身子,“那便好。”却听她扑哧笑出声。</p>
她起身去一旁将帕子浸湿了,走到他面前,仍是忍不住的笑意,“竟将字印在自己脸上了。那句什么腹有诗书的,看来你这是连腹中都装不下……”</p>
他由着她替自己擦脸,晨曦柔暖,映着她犹带睡意的嫣然巧笑,一时失神竟顾不得她在说什么。</p>
桐拂说了半道,见他盯着自己出神,停了手,“你可知方才你脸上印了什么字?”</p>
他这才回过神,“昨夜录了些词话……”</p>
“神仙二字。”她若有所思,“你若将来得道飞升,也不知会做个怎样的神仙……”</p>
“神仙有什么好,岂能比得上这江上一叶舟,与小拂比肩同游。”</p>
她面上晨曦之色愈浓,那帕子被丢进他怀里,她就欲转身离开,却被他拽住。</p>
“说到神仙,可记得我与你说的司书鬼长恩?据说是那贪食书册的蠹鱼所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