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本是脱口而出，她后悔之时，已然晚了。</p>

纵然一遍遍提醒自己，之事之人皆是俱往矣，且冷眼看着……但到了面前，缘何会忍不住？</p>

刘休仁仍看着她，手中的酒稳稳端着，眼角那神情，似笑非笑，似悲非悲，她一时没看明白。</p>

“明衣，你又胡闹了！”身后有人走近。</p>

桐拂转过身，明书正走向自己，背后残阳一抹很刺眼，她看不清他面上神情。</p>

她抬起手，想要将那刺眼的光亮挡住，他已越过她的身旁，走到刘休仁的面前，将他手中的酒拿过，将那一杯喝尽了。</p>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待明书转身看向自己，她一个字尚未说出口。</p>

明书看她面色惨白身子摇晃着，猛地扑向自己，拼命扯着自己的衣襟，“你疯了么？！你为何这么做？！你吐出来……”</p>

他由着她胡乱推搡拍打着自己，直到她开始流泪，他才将她的手捉在掌心，“一杯酒而已，怎么哭成这样……”</p>

她看着他同从前那般皱着眉，嘴角却微扬，不由愣住，“你没事？你真的没事？”</p>

他伸袖替她擦了擦眼角，“一杯药酒能有什么事？宫里的御酒，寻常想喝也喝不着。建安王这么大方，你却小气了，竟能气哭？”</p>

桐拂越过他的肩头，看着送酒来的侍卫早已骑马远去。刘休仁施施然靠坐在马车外，看着她俩，很是兴致盎然的模样。</p>

她心里一松，顿时觉得自己傻得可以，一把扯过明书的袖子，将面上的眼泪擦了个干净，“谁哭了，迷了眼。我累了，我们回去……”</p>

“慢着。”刘休仁出口叫住她，“三妹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他冲她招了招手。</p>

明书推了她一下，“去吧，我等你。”说罢，转身走向远处山林边的车驾。</p>

纵是百般不愿意，她也只能一步步走到刘休仁的身前。</p>

“你是担心，我会死？”他问。</p>

她盯着自己的脚，“谁都会死，没什么可担心。”</p>

他好似笑了笑，“唔，说得对，这便够了。”</p>

她抬起头，看见那个笑容消失的瞬间。他从来都是这般，喜怒无常，诡异多变。</p>

他站起身，“这个，你回去以后再打开。”</p>

他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匣子，方方正正，黑色檀木，没有半点装饰。</p>

他忽然迫近她，她没来得及躲，他的手已经到了她的腰间，将那块玉佩取下。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看着累赘，不如还我。”</p>

“本不是我的东西，建安王早该拿回去。”她淡淡道。</p>

他嘴角弯了弯，“既是你兄长，收回了这玉佩，总要再给你一样。”</p>

“不必了，明衣没有兄长。”她眼前又腾起那一幕烈焰怒涛。</p>

刘休仁抬手，有人呈上托盘，上头列着笔，盛着朱若燕脂的白瓷碟，一柄铜镜。</p>

他取了笔，在燕脂里轻蘸几下，转而伸手将她的下颌捏着，“三妹听话，莫动。”</p>

桐拂想要挣脱，瞥见他眸光中期盼，竟是不能。</p>

那笔尖细柔，在她额间拂过，若有若无。</p>

少倾，他将笔放下，取了那铜镜递给她。</p>

镜子里，她的额间一点霜红，状如水滴。</p>

他面带悦色，“甚好甚好，三妹莫要擦去了。对了，我倒忘了，这个随意也很难抹去。三日之后，自会淡去。”</p>

看他面上莫名涌起的狂喜之色，桐拂再看不下去，“建安王若没别的事，明衣告辞。”说罢也不待他出声，转身就走。</p>

她晓得他在背后一直看着自己，她不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