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庆之并驾策马而行,扭头看着身后跟着的两百亲兵,桐拂还是不太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两百对五万,岂止是儿戏,这根本就是去送死。</p>
“看着……姑娘很有些忧心。”陈庆之道,马骑得不大稳当,他的身子晃晃悠悠得厉害。</p>
“陈将军恕我直言,”桐拂实在忍不住,“如将军这般连马都骑不稳的,只带着两百人,是打算去投诚么?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会儿让我离开就行。”</p>
他嘴角难得有了笑意,坐了坐稳当,“打仗这事,本就不是胜在人多。”</p>
“可……这悬殊实在过于大了……我看将军自己也没带什么兵器,一会儿准备如何杀敌?”</p>
“兵器我的确不会用,一会儿,姑娘与我在一旁观战即可,倒是也用不上什么兵器。”他大约是嫌马跑得太快,笨拙地拉了拉缰绳,“只需一样东西,就可取胜。”</p>
“什么?”她按下性子问道。</p>
他伸手指了指天,“夜色。今夜无月,星光黯淡,足够了。”</p>
桐拂刚刚涌起的一线希望,咔嚓一声亦崩断了,她再不吭声。</p>
陈庆之也不再多言,眼瞅着前头黑压压一片营寨,勒住马,“姑娘你看,北魏五万大军,今日刚刚赶到这驼涧村,连夜搭起了营寨,搭得……不错。”</p>
桐拂心里冷哼,轻敌了不是?北魏的大将王元昭也不是跑来游山玩水的……“陈将军,现在我们回头还来得及。”她劝道。</p>
“不不不,好戏还没开场,如何能一走了之。我说搭得不错,是说……对了,倒不如问问姑娘,你觉得这营寨之外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p>
她心里顿时火大,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有兴致考问……腹诽归腹诽,桐拂还是仔细看了看,心中一动,“好似没有那什么……鹿角木、拒马枪?至于多了什么……”她伸长脖子来来回回又瞧了几次,忽道,“深草?通常营寨扎在旷地,他们的营寨却在深草间,这是为何?”</p>
陈庆之十分赞许地点头,“姑娘兰心蕙质,果然通透。北魏的这支前锋,一路直奔而来,又忙了一天搭建营寨,眼下早已疲惫不堪都歇息了。营寨的防备并未完成,而这一疏漏,会让他们今夜十分后悔……唔,如果他们还有命后悔……至于深草,他们需要放牧,如此倒正好给了我们奇袭的遮掩。”</p>
之后的一切,如梦如幻,桐拂眼睁睁看着二百人在浓稠的夜色中,生生撕开了北魏五万人的营寨。火光于四处腾起,执着刀剑的百余死士形如鬼魅悍如猛兽,将那些昏昏乍醒、犹在梦中的北魏士兵,拖拽入更幽暗的去处,自此陷入无尽梦境,再不会醒来……陈庆之取下营寨并未停下,与匆匆赶来无法相信眼前情形的南梁大军一起,将北魏军队尽数赶出涡阳,南梁占据涡阳城,对峙由此而始。</p>
依着陈庆之的脾气,不出月余,就会将北魏十五万大军彻底打趴下。令桐拂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对峙却极为漫长,漫长到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涡阳城里待了有多久。从起初着急离开,到后来扒在城墙之上数青砖,她已经麻木到甚至想不起昨日,亦或昨日的昨日发生过什么。她去寻过陈庆之,但总知军师并不是她想见就能见上……</p>
远处的涡阳河,水色滔滔,再往远处的北魏大营里炊烟四起,竟一番祥和安宁的意思。大概自己会困死在这涡阳城里,只是为何会在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