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吃饭的农民要遭殃了。</p>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2】，吃不饱肚子要闹事情的。</p>

明月华掐断想得远了的思绪，听见外头有大胆子的小童脆生生问话：</p>

“你们是谁？来我们村子干啥？”</p>

明月华嘴角微翘，突然就想起贺知章大大那首有名的《回乡偶书》。</p>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p>

莫名喜感。</p>

“去去去，别惊了马，再踢着你们！”</p>

车夫大叔笑着轰人。</p>

村里孩子胆子大，见着马新鲜，不管不顾就往前凑，叫马蹄子踩一脚可不是好玩的。</p>

“那个小瘦猴儿，赶紧下来！脚伸进车轱辘里绞断了，你要当一辈子瘸子。”</p>

船夫唬了一跳，忙跳下车，把攀着车轱辘爬马车要去掀车窗帘子的瘦小子给摘下来。</p>

“不要命了，啥也敢爬！”</p>

车夫气得使劲拍他屁股一巴掌，皮猴子咧嘴就嚎，干打雷不下雨的。</p>

“快闭嘴吧！车里头可是京城来的贵人，跟镇上衙门里的大人都有交情的，是你们能随便讹的？再胡闹，把你们一家全抓进大牢里头！”</p>

车夫半真半假地吓唬，稳稳把胡闹的孩子放下地，腿脚利索地坐回停下的马车车辕，笑瞪一眼被镇住的一帮毛孩子，没好气地问：</p>

“明广仁家在哪呢？”</p>

“你要找我仁大爷？我知道，我领你去，你别叫贵人抓我全家行吗？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惹的祸抓我去坐牢好了，我爹娘还得养我爷奶弟妹呢。”</p>

瘦猴子小跑着跟上，脏脏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恳求倔强，只在身体两侧攥紧的拳头泄露他心里的害怕。</p>

明月华对这小孩儿印象挺好，难道是明家的孩子？</p>

九红得她一个眼神，会意地掀开车帘冲那小孩儿招手：</p>

“小孩儿你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p>

瘦猴儿冷不丁望见一个白净漂亮的大姑娘，脸唰得红了，扭扭捏捏凑过来，怯怯答话。</p>

“我叫明启东，我爹叫明广宽，跟我仁大爷是叔伯兄弟。”</p>

九红脑子随意一转就理清了关系。算起来，这小男孩还是小姐的堂兄弟呢。</p>

她眼里含笑，抓起几颗糖递过去。</p>

“你几岁了？怎么没去上学？这糖都给你拿去吃。”</p>

明启东脸红红地只接过一颗糖，剩下的没敢多拿。</p>

“念书费钱，我爹说我们乡下人脑子笨，念书也念不出来，不如好好种地养家。”</p>

他似是不好意思，面对整洁体面又漂亮的九红，潜意识里生出自惭形秽的情绪而不自知。</p>

“谢谢贵人赏赐。我拿一颗回去给我妹妹甜甜嘴就行。她前几天受了凉一直咳嗽，我娘从山里头挖了树根熬药汤子给她喝，妹妹苦得一直吐，连奶都不吃了。”</p>

他手足无措地解释，仿佛拿这一颗糖便是多大的罪过。</p>

“我带你们去仁大爷家，村子里我都熟！你吃过烤麻雀吗？等下我捉来烤了还你，可香了。”</p>

说着，小孩子使劲咽了口唾沫，一手攥宝贝似的攥着糖块，另一手下意识捂住棉裤屁股蛋上绽线漏风的补丁，走路姿势扭捏极了，引得其他孩子远远捂嘴指着他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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