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p>
处暑以后，四位主要演员终于碰头，组成了“抓贼小分队”。</p>
这也就意味着，《黑桃K》开始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p>
参加集体行动，杨峥的人物处理又有不同。</p>
小刀从混混变成床前孝子，再从孝子变为反扒队员，他经过了痞愣，消沉，再到戾气重新勃发的过程，整个人就像沉默的炸药包，随时都会被点燃。</p>
杨峥将面部“冻结”，删除掉多余的表情，眼睛带着化不开的仇恨，顾盼间，如刀锋般锐利！</p>
最近一段日子，他的台词极少，出镜大多数都是动作戏。</p>
进入熟悉的领域，杨峥就更加轻松了，不但拍摄经常一条过，还有额外的超水平发挥。</p>
为了让四位演员彼此习惯，培养行动时的默契，袁导带着他们拍了大量的“出街”戏份，更换各式各样的场景，处理各式各样的抓捕，力求让演员形成本能习惯。</p>
——把业余的尽量逼成专业的，这就是导演的套路。</p>
某日，人民医院。</p>
熙熙攘攘的收费大厅。</p>
数十位群众演员严阵以待，在第一副导老刘的指挥下练习走位。现场虽然人多，但却并不杂乱，这充分显示了他的调度能力。</p>
北侧的休息处，袁野正在给“小分队”说戏。</p>
大家一面啃着早点一面倾听，都目不斜视。</p>
“没有比偷医药费更可恨的！”</p>
梁骏冷哼道：“是啊。咱们老百姓生病，本来就很惨了，而扒手根本不管你是感冒，拉肚子，还是化疗，做手术，只要有机可乘，他们就一定会动手的。”</p>
张元启喝了口袋装豆浆，也讥讽道：“嘿嘿，这才叫‘死别人，活自己’呢。为了弄到钱，小偷已经跟禽兽无异了。”</p>
“嗯！”</p>
袁导附和一声，接着说话：“医院是扒窃案的高发地，人多眼杂。你们在表演的时候，要收敛情绪，尽量突出一个‘隐’字，做到融入环境，而不露声色。”</p>
“明白。”</p>
“知道啦导演……”</p>
陈思雨偶然发现杨峥光领了早点，却放在身边，没有动一下，不禁非常奇怪。</p>
“杨哥，您今儿胃口不好？”</p>
“啊，不是的。”</p>
杨峥摇头道：“待会有场擒拿戏，我想……培养一种饥饿感。你看过《动物世界》吧？只有饿着肚子，野狼才会最凶狠。”</p>
杨峥又加了句：“人一旦吃饱喝足了，肢体容易变得懈怠，从而丧失本能的警惕性。”</p>
呃！</p>
什么？！</p>
陈思雨眨巴眨巴眼睛，深感诧异。</p>
这位搭档从来没学过表演，身上却有一股特殊的聪明劲儿。他能从吃饭联想到肢体和情绪的变化，真是够可以的！所谓三人行必有吾师，古人诚不我欺……</p>
“各部门注意！”</p>
“准备！”</p>
“走！”</p>
扩音器一声发令，拍摄开始。</p>
二楼围栏处。</p>
陈思雨靠在一棵茂盛的绿植旁边，居高临下，警惕的扫描着。</p>
到这种地方干活儿，首先你得拓展自己的视野。</p>
她占据的位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p>
“薇薇”自从加入反扒组织后，限于身体原因，并不直接参与抓捕。她今天的职责是主导瞭望，帮着大家“掌眼”。</p>
另外几个演员挑选的站位，也同样暗藏玄机！</p>
首先说梁骏。</p>
他相貌普通，几乎没有辨识度。像这样的人，最不容易引起扒手的警惕了，很适合潜伏在人群里。</p>
梁骏右手拿着本假病例，左手拎着个包装袋，包装袋上面还露出一截CT胶片，随便你怎么看，他都像个病患家属。</p>
收费大厅呈长条状，有唯一的一个进口，出口通向儿童输液室。而梁骏把守的位置，正是出口方向的最前端，属咽喉要道。</p>
这也就意味着，扒手要想从此处逃离，铁定得经过他的身边！</p>
其次再说张元启。</p>
收费处开放了三个窗口，队伍都排得很长。</p>
张元启手里拿着块帕子——这是老辈人的标配，擦擦汗，擤个鼻涕什么的，胳膊下边还夹着个旧皮包。他在队伍后面来回的转悠，似乎想挑个人少的排。</p>
看似是纠结，其实却是观察。</p>
偷偷的观察。</p>
身穿洗得发白的短袖衫，脚底蹬着灰扑扑的老布鞋，这位“金牌配角”土气十足，你都没有兴趣再瞧他第二眼。</p>
更让人叫绝的，是张老师的“不经意”。</p>
他在用帕子擦汗时，目光从手底下忽然溜了出去，迅速、机敏、隐蔽。那种隐蔽既不让人察觉，又恰巧可以让摄影机捕捉到。</p>
厉害啊！</p>
一个眼神尽显功力，这就是袁导非要找他的原因！</p>
最后要说的人，是杨峥。</p>
杨峥坐在入口的长凳上看杂志，出溜着身子，微微低着头。</p>
如此一来，他的体型就变了，视觉一显小，块头就变得不那么扎眼了。</p>
小分队总共有四位成员，出口、入口、中间、上方，海陆空都已经全被他们占领了，大厅里如果有扒手活动，那必将会被很快“掐死”！</p>
袁导在更高的地方监控着演员们，脸上的笑意只能用“极度满意”来形容。</p>
张元启的擦汗、杨峥的出溜、梁骏的淡定、陈思雨的冷眼旁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每一个人都隐藏得蛮好，很符合自身的设定。</p>
四位演员的总片酬还不到两百万，效果却是非常超值的。</p>
片刻之后，大厅里发生了一场小范围的骚动。</p>
——去医院检查过身体的朋友们应该知道，每逢固定的时间，像某些血液检查的详单，会由机器统一给出，大家只需要过去打印就成。</p>
人民医院的这部机器，就设在大厅的西北角。</p>
“呼啦啦……”</p>
一些等待着的病患纷纷向那边聚集，争先恐后，并没有形成有序的队伍，乱糟糟的。</p>
“咦？”</p>
陈思雨伸长脖子，盯住了人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