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洛儿是孤儿的！”</p>
大殿外，蓦然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p>
所有人一怔，最为震惊的是秦陌芫和白梓墨，还有皇帝。</p>
他们齐齐抬眸，只见白峰崖手里拿着画卷走进大殿。</p>
走到皇帝面前，双手拱起，恭敬道，“老臣参见皇上。”</p>
他转身，看向犹如鬼魅的皇后，沉着脸色走过去。</p>
“洛儿原名白洛，是老臣的亲妹妹，三十五年前因为一场大病她失去记忆，跟着一位大师离开白家，去游山玩水，后来不知怎么和皇上进了宫里。”</p>
说着，白峰崖手臂一样，画轴骤然打开，里面的画像瞬间撞入大殿中每人的双眸里。</p>
画像里画着一家人，以前的白老夫妇，最前面是年轻时候的白峰崖和一个女子。</p>
那女子的面容，正是十年前离世的洛妃娘娘。</p>
在场的人对三十五年前的事都不太了解。</p>
白峰崖冷冷瞪着震惊的皇后，“当时洛儿年幼，祁安城的人都不知洛儿的存在，后来老臣在皇宫看见了洛儿，本想将她带回来，洛儿却要隐瞒身份，这一瞒便是整整二十年！”</p>
他红着双眸，抬手怒指着皇后，“当时在洛儿死的时候，老臣亲自去了一趟洛霞宫，就在洛儿的尸体旁，鲜红的血写了一个白字，当时老臣以为是洛儿思念白家，如今事情真相大白，她当初其实想写的是皇后的皇字！”</p>
皇后犹是不信，一只眼微微斜着，摇着头，“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姓白？她明明是个被人唾弃，无权无势的乞丐！”</p>
“她该死，该死！”</p>
皇后踉跄的站起来，大吼道，“她该死！”</p>
白峰崖冷冷蹙眉，转身看向换上，跪在地上，“皇上，请为老臣的妹妹白洛做主，当年放火行凶之人还有御史台主景壬豪，还有——”</p>
他抬头，一字一句道，“这十年间，不止皇暗中刺杀小殿下，还有刘贵妃！”</p>
刘贵妃？</p>
没想到刘贵妃也参与其中？</p>
慕容燕肖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皇帝，果真见皇帝的目光冷冷的睇了过来。</p>
皇帝沉喝道，“去将刘贵妃带过来！”</p>
这期间，大殿死一般的沉寂。</p>
白梓墨震惊的看着白峰崖，又看向站在那里的秦陌芫。</p>
黑眸微敛，一颗心无法抑制的颤动。</p>
秦陌芫的母妃是他父亲的亲妹妹，那便是他的小姨。</p>
那秦陌芫，岂不是她的亲表妹？</p>
怎么可能？</p>
似有谁的目光望了过来。</p>
他徐徐抬眸，正好撞向秦陌芫同样震惊的眼神。</p>
她也很不可思议吗？</p>
他们竟然是亲表兄妹？</p>
诸葛榕斓眉眼轻垂，狭长的眼睫遮掩了眸底的情绪，无人能看透眸底下的神色。</p>
笙筝亦是震惊，看了眼白梓墨和秦陌芫。</p>
忽然间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拂过眸底。</p>
*</p>
“刘贵妃到——”</p>
太监的声音在外面传来。</p>
大殿外，刘贵妃的身影徐徐而来。</p>
她几不可微的抬眸扫了眼前方的慕容燕肖，却见他神色愁容，还有怨恨。</p>
众位大臣都在，还有刺鼻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大殿。</p>
刘贵妃转头之际忽然看到一副惨相的皇后，顿时吓的一声尖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p>
还未稳住身形，眼前骤然划过一道冷风，下一瞬脸上一重。</p>
一个响亮的巴掌将她打的朝一侧偏去，扑倒在地上。</p>
刘贵妃难以置信的看着居高临下的皇上，“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打臣妾？”</p>
皇帝脸色阴沉，“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p>
袖袍一挥，指向秦陌芫，“这十年，你是不是暗中派人暗杀太子？”</p>
刘贵妃脸色一变，刚想要反驳，一道苍老的声音阻止了她想要说的话。</p>
“你派去的人老臣都抓起来了，刘贵妃若还是死鸭子嘴硬，老臣现在就将那些人带过来给大家看看，是不是刘贵妃的人！”</p>
刘贵妃却是一怔，“你这是污蔑，这十年本宫都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活着，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凭你抓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栽赃陷害！”</p>
白峰崖冷笑，“太子殿下是老臣的亲外甥，这十年老臣一直知道他还活着，派的人都在暗中保护她，刘贵妃有没有做过老臣别任何人都清楚！”</p>
见刘贵妃还想要狡辩，白峰崖吩咐一旁的禁卫，说了几句话。</p>
禁卫看向皇帝，皇帝授意，禁卫离开，去了半晌的功夫，带了一个人回来。</p>
那人，郝然是刘贵妃的两年前的贴身禁卫，这个人曾经是禁卫副统领，所有人都识得他。</p>
刘贵妃脸色一变，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p>
怎么可能？</p>
两年前她派他出去，一直没有回来，她以为他死了。</p>
原来竟是被白峰崖抓起来。</p>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刘贵妃，你还有话说？”</p>
刘贵妃脸色苍白如雪，下意识看向慕容燕肖，却见对方低垂着眼帘，对她视而不见。</p>
看来，生死关头，只有自己的亲身孩子才能靠得住。</p>
她早知道慕容燕肖的心和她不是一起的，如今真的对她冷眼旁观，心早已凉彻。</p>
看了眼皇后的遭遇，她低下头，知道现在再狡辩也没有用了。</p>
皇帝脸色沉寒，压抑着胸腔的怒火，沉声道，“刘贵妃和皇后杀害洛妃罪证确凿，被皇上打入天牢，赐白绫三尺。”</p>
皇后和刘贵妃脸色皆是一变，哭着挣扎乞求，最后还是被禁卫拉下去。</p>
御史台主身子哆嗦着，陡然听到皇上的声音响彻头顶。</p>
“御史台主景壬豪谋杀洛妃，刺杀太子殿下，罪该万死，将景氏九族全部压入大牢，明日皇城街前问斩！”</p>
皇帝走向大殿之上，再次道，“景泠月赐为泠公主，与景家即日起毫无瓜葛，三日后嫁于北凉。”</p>
御史台主直接吓晕了过去，被禁卫军抬了出去。</p>
众位大臣皆是低眉敛目，大气不敢出一下。</p>
秦陌芫神情恍惚，看着对面背对着她而站的白峰崖，眸色微红。</p>
就在方才，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很多事。</p>
之前总有很多人想要杀她，其中就有几个人跟着她。</p>
当初在秦家寨的山脚下，有几个人跟踪她，却不伤害她，想必那几个人正是白峰崖派来的人。</p>
不过那几人应该是白峰崖派来试探敌人的，真正保护她的人隐匿在暗中。</p>
不然刘贵妃身边这么多的高手想要娶她性命，就凭那几个小喽啰怎么是对手。</p>
她一直对白峰崖是愤恨的，觉得他对白梓墨不公，让他遭遇了这么多苦难。</p>
可是他却又暗中为她做了这么多事，这种感觉让她觉的难以接受。</p>
而且，白峰崖竟然是她的亲舅舅……</p>
皇帝沉着声音，面露难以抑制的痛苦，伸手指了几人，对其他人摆手道，“退朝。”</p>
众位大臣纷纷离开，害怕晚走一步殃及池鱼。</p>
此时大殿中就剩跪着的慕容燕璃，笙筝与笙帡。</p>
还有白峰崖，白梓墨，诸葛榕斓和秦陌芫，秦裴炎。</p>
皇帝不耐的扫了眼慕容燕璃，冷声道，“既然老四和笙筝已经做出……”</p>
他脸色沉沉，直接摆了摆手，“孟河，拟圣旨，将笙筝赐婚给老四，笙帡在祁安城的兵力交于贺曳蒲，即日起启程去胥城，镇守边城，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回来！”</p>
笙帡低着头，薄唇紧抿着，冷声道，“臣——遵旨！”</p>
笙筝震惊，想要求情，却被慕容燕璃紧紧攥住手背。</p>
笙帡的眼神亦是冷冷瞪了眼她，让她闭嘴。</p>
最后三人领旨，各怀心思，退出大殿。</p>
*</p>
大殿中，皇帝疲惫的坐在龙椅上，捏了捏眉心。</p>
须臾，他眸光轻敛，看了眼白梓墨和秦陌芫，眸光深邃，不知其味。</p>
白峰崖缓缓收起画卷，目光看向白梓墨，眸底的深意卷着浓浓的父爱和愧疚。</p>
那种愧像是将万物吞噬，让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p>
秦裴炎跛着脚走到白梓墨跟前，而后对着他重重跪下。</p>
这一跪，让秦陌芫和皇帝有些疑惑。</p>
白梓墨紧抿着薄唇，似乎猜到了什么，修长的身躯绷的僵直，黑眸轻垂，看着跪在地上的人。</p>
秦裴炎沉重道，“五少爷，你不要再怪你父亲了，他至始至终，最爱的儿子都是你，如此对你也是迫不得已。”</p>
皇帝自是清楚白峰崖和白梓墨之间的父子关系，隐隐觉得秦裴炎话中深意有乾坤。</p>
眸色微凝，看向白峰崖，沉声道，“怎么回事？”</p>
他有种直觉，这一切与芫儿有关。</p>
白峰崖微敛着眸光，愧疚的看了眼白梓墨，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p>
秦裴炎哑声道，“属下来说。”</p>
他跪着后退，看了眼白梓墨和秦陌芫，将之前的事说了出来。</p>
“十年前属下带着小殿下逃离皇宫，之后在凤城建立了秦家寨，后来相爷找到了属下，相爷不放心小殿下一个人，想要——”</p>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脸色微白的白梓墨，继续道。</p>
“想让武艺高强的五少爷来秦家寨，保护小殿下安危，为了让五少爷能够长久待在山寨，彻底不出山，相爷便想了一个法子，对他们母子忽然冷落，冷眼旁观看着府邸那些人欺辱他们母子。”</p>
“原本被疼在手心的五少爷瞬间变成被相爷摒弃冷落的庶子，有不少人不过来欺负他们，相爷见五少爷依旧没有死心，便在他身上下了月寒，导致他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被月寒侵蚀心脉的痛苦。”</p>
“最后相爷将五少爷赶出白家，当时五少爷心灰意冷，离开祁安城，而属下跟相爷商量好，在五少爷遇难之时，属下假装偶遇搭救，将他带回秦家寨，关心照顾他，问他是否愿意留在秦家寨做辅助少当家，保护她，他说四海为家，哪里都可以，有个安身之处，自是愿意。”</p>
“五少爷在秦家寨一待便是八年，将秦家寨当成自己的家，对小殿下一直尽心保护，后来属下被皇后的人杀害，若非是五少爷护着小殿下，小殿下已经被皇后害死了。”</p>
秦裴炎重重对着白梓墨磕了三个头，“五少爷，属下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p>
白梓墨脸色震然，薄薄的唇紧抿着，难以抑制的颤抖。</p>
他抬眸看向白峰崖，黑眸裹着浓郁的黑，恨，还有数不清的情绪夹杂其中。</p>
那两年他过的有难，从天之骄子掉落低谷，任人欺辱，任人践踏。</p>
这个一直疼爱他的父亲在一夜之间视他如仇人，赶到后院，长达两年时间一直被囚禁在后院。</p>
最后被父亲无情的下了月寒，赶出白家，流落在外。</p>
那两年他经过了身心煎熬，一次又一次的痛苦。</p>
皇帝脸色亦是震惊，不敢相信白峰崖竟然为了芫儿做到如斯地步。</p>
诸葛榕斓眸色深寒，紧抿着薄唇，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起。</p>
秦陌芫身躯却是止不住的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梓墨。</p>
原来他来秦家寨皆是为了她。</p>
他所承受的所有痛苦也是因她而起。</p>
他身中月寒亦是因她而起。</p>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慕容芫，但如今的她已经占有了慕容芫的身躯。</p>
白梓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p>
白峰崖走到白梓墨身前，一双眸里侵染了泪水，唇颤抖着喊出一声，“墨儿……”</p>
他的儿子！</p>
伸出双手，紧紧抓住男人颤抖的双肩，心疼道，“墨儿，这些年，你受苦了，可是爹也没有办法，洛儿是爹唯一的妹妹，芫儿是她唯一的孩子，爹不能看着她在外面每天活在危险中。”</p>
白峰崖目光紧紧凝着白梓墨深黑不见底的黑眸，痛苦道，“墨儿，爹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娘……”</p>
大殿中，白峰崖哽咽低哑的声音舅舅挥之不去。</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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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一辈子难得认真一回，临终前给离月卜了一卦，让她赶紧找个人嫁了。</p>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个小徒弟还不错。收拾包袱，她孤身上路，前去京城寻人。</p>
只是……</p>
眼前这个双腿残疾，不良于行，见风就咳的男子真的是她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徒弟？</p>
这幅模样，她是嫁，还是不嫁？</p>
爹爹说了，要是人长得好看，就要赖着不撒手。要是人长得不好看，就随便要个十车金银。</p>
仔细瞧瞧，这个小徒弟好像比小时候还要好看……</p>
可，这个病娇王爷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p>
爹爹说了，她宋离月长得好看，又有一身好武功，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儿。</p>
爹爹还教过她，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月直接把人打晕，打包带走了。</p>
不料，这个病娇王爷，却是个十足十的腹黑。</p>
不良于行是假，缠卧病榻亦是假。身处波谲云诡之中，他步步为营。</p>
她的深情，她的赤诚之心，他全都知道，也全都视而不见。他只当她是最好用的一把利剑，可以为他披荆斩棘，也可以随意赠与仇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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