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明不仅被父亲这一巴掌打蒙了,更被父亲的话吓蒙了。</p>
父亲什么意思?</p>
这不是明摆着让他死吗?</p>
他刚要大叫,想要说话,又被何提督的狠戾一巴掌扇过去。</p>
“你个逆子,还想狡辩?为父不知情况,无意路过,听信你的胡言差点伤害南戎太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即刻起,我们何家没有你这个逆子!”</p>
何永明被打的趴在地上,嘴里的牙都掉了出来。</p>
疼的他“哇哇”乱叫,愣是一句完整的话说不来。</p>
皇帝眉色冰冷,眸含讥讽的睇着何提督。</p>
大殿外,禁卫军的声音传了过来,“禀报皇上,八王爷已到。”</p>
皇帝授意,一旁的太监大声道,“宣。”</p>
大殿外,诸葛千廷走了进来,而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在秦陌芫身侧。</p>
双手拱在身前,恭敬道,“不知父皇找儿臣何事?”</p>
皇帝看着她,眉心处隐隐一丝不耐,在所有的儿子里,唯有她的性子最为软弱,毫无一丝诸葛皇族的风范。</p>
皇帝冷声道,“何永明可曾辱骂过你?”</p>
诸葛千廷脸色微变,下意识想看秦陌芫,却发现跪着的,一抬头便会被皇上看到。</p>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p>
她怕说骂了,得罪太后,到时自己生不如死。</p>
可若说没骂,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间接说明秦陌芫说谎。</p>
“你哑巴了!”首位上,皇帝忽然沉喝出声,整个大殿也像是陷入一片冰冷的氛围中。</p>
诸葛千廷吓的身子一个哆嗦。</p>
刚要言语,身侧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八弟,如实告诉父皇。”</p>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诸葛千廷一咬牙,拼了!</p>
她抬头看着皇帝,“回父皇,何永明经常仗着太后娘娘的宠爱,对儿臣辱骂出言不逊。”</p>
皇帝脸色阴骛,“你为何不告诉朕?”</p>
诸葛千廷敛了眸,隐去眸底的惧意,回道,“因为无人为儿臣作证,儿臣怕给父皇说了多生事端,便一直隐忍着,今日正好被南戎太子撞见,南戎太子正好也救了儿臣。”</p>
何永明五呜咽着,这一下是真的口齿不清了。</p>
何提督始终双手伏地,脸色阴冷至极,眸底更是心痛。</p>
但为了整个何家,何永明死得其所。</p>
皇帝大怒,沉喝道,“何永明辱骂南戎太子,更是辱骂诸葛皇家,罪可当诛,即刻押入大牢,择日问斩!”</p>
皇帝脸色阴沉,看了眼何提督,冷喝道,“何提督教子无方,索性将大义灭亲,自己去刑部领领罚,鞭打五十,一月内不准上早朝。”</p>
何提督紧紧闭眸,咽下眸底的恨意和心痛。</p>
恭敬道,“微臣领命,谢皇上不杀之恩。”</p>
国师倒是坐在那里悠闲自得的很!</p>
见此,他放下茶盏,起身对着皇帝一拂身,“皇上,事情既已解决,本座先退下了。”</p>
皇帝颔首,国师转身离开,单手附在身后,翩诀而行。</p>
在经过秦陌芫身侧时,黑眸轻挑,一抹兴味泛起。</p>
秦陌芫暗暗瞪了眼他,敛眸掩去眸底神色。</p>
何提督起身,躬身道,“微臣告退。”</p>
皇帝不耐的摆手,何提督躬身后退着。</p>
可,还未拾步,袍角便被何永明紧紧抓住。</p>
他口齿不清的喊着,“爹,你不要丢下明儿,爹,你快去求求姑……”</p>
话还未说完,便被何提督一脚踹开,怒斥道,“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死有余辜!”</p>
语罢,他疾速离开。</p>
两名禁卫也进来将大声求救喧叫的何永明带走。</p>
大殿内此时寂静无声。</p>
皇帝扫了眼秦陌芫和诸葛千廷,沉声道,“二王爷留下,你们都退下。”</p>
秦陌芫看了眼诸葛榕斓,正好撞见一双漆黑如墨,卷着笑意的凤眸。</p>
她挑眉笑了下,而后与诸葛千廷退了出去。</p>
刚走出大殿,诸葛千廷便拉着秦陌芫躲向一边,担忧问道,“二哥会护着本王吗?”</p>
方才她可是听二哥的那句话,不正是暗示她,他会护着她吗?</p>
秦陌芫笑道,“放心吧,此次你只怕也会和四王爷之间有隔阂了,阡冶定然会护着你的。”</p>
其实即便阡冶不护,她也想找阡冶请求,护住诸葛千廷。</p>
她深知在权朝之中,一个女子女扮男装多年,凭借别人的庇护长大是多么不易。</p>
如今诸葛千廷也是因为她才如此,她更不能袖手旁观。</p>
*</p>
大殿之上,皇帝起身,拾步而下。</p>
走到诸葛榕斓身前,眉心微拢,问道,“你与秦……慕容芫的关系还是如此?”</p>
男人敛眸,清冷道,“嗯。”</p>
皇帝想起方才的事,轻叹道,“你与慕容芫皆是男儿,虽关系如兄弟,但也不可太过亲近,避免让有心人传出什么话来,有损诸葛皇家的颜面。”</p>
男人俊容始终寡淡,再次清冷的“嗯”了一声。</p>
皇帝看向外面,微拢的眉心此刻有了一丝舒缓,“这一次借慕容芫的手给了太后两次下马威和警告,她暂时会消停着,过两日朕要启程去淇城,你与朕一同前去,你母妃曾经在淇城还待过两年。”</p>
诸葛榕斓敛眸,“嗯”了一声后,薄唇轻抿,凤眸幽深。</p>
*</p>
马车上,秦陌芫坐在男人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阡冶,你会保诸葛千廷吗?”</p>
男人靠在车壁上,俊美微拢,凤眸深睇着她,“你很关心诸葛千廷?”</p>
秦陌芫怕他误会,凑到他跟前蹲下,“没有,只是觉得她很……孤单。”</p>
“孤单?”</p>
男人薄唇轻启,凤眸黑沉,兴味的重复这两个字。</p>
陡然伸手,微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她孤不孤单,你很在意?”</p>
秦陌芫一怔。</p>
这怎么越说越不对味了?</p>
迎着男人黑沉如墨的凤眸,她笑眯眯伸手抱住他的长臂,“我这不是想着她跟了你,你就多个帮手吗?”</p>
诸葛榕斓低低一笑,薄唇轻启,“你这是为我找的帮手还是累赘?”</p>
秦陌芫轻咳一声,“反正她是你兄弟,是不?”</p>
男人另一只手轻抚她的面颊,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倾身逼近。</p>
灼热的气息喷薄在鼻翼间,“我与她是兄妹,不是兄弟。”</p>
什么?</p>
秦陌芫错愕的眨了眨双眸。</p>
难道阡冶都知道了?</p>
看她这幅呆愣模样,男人愉悦勾唇,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早已知晓她同你一样,是女儿身。”</p>
秦陌芫却是猛地站起身,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危险出声,“你怎么知道?你见到了?”</p>
男人好整以暇的笑着,“我该见到什么?”</p>
秦陌芫紧抿着唇,忽然低头附在男人薄唇上。</p>
迎着男人兴味的凤眸,她羞恼道,“你若是没见,又怎会知道她是女儿身的?”</p>
诸葛榕斓被她的质问愉悦到,马车内,荡漾着男人低沉磁性的笑声,好听极了。</p>
男人将她箍在怀里,轻笑道,“六年前我无意中与她手腕相碰,发现了她的身份。”</p>
手腕相碰?</p>
她疑惑蹙眉,“怎么说?”</p>
男人俊眉微扬,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男人与女人的脉搏天生不同,我会医,也是在那时,无意中得知她的女儿身。”</p>
秦陌芫心神一跳,她竟然不知把脉可以看出男女身份这一点的。</p>
当时阡冶说是在悬崖半壁的山洞里,她睡着了,他为她盖衣裳时发现她的女儿身。</p>
她扬眉,一瞬不瞬的凝着诸葛榕斓,很认真的问了一句,“当时在山洞里,你在为我盖衣裳时,为我把脉了吗?”</p>
男人凤眸微闪,声线有些低沉,“没有。”</p>
没有?</p>
她逼近他,双手捧着男人的俊容,危险眯眸,“老实交代。”</p>
诸葛榕斓低低一笑,将她的手拿下缓缓放置胸膛处。</p>
掌心清楚的传来男人震荡的心跳声,让她很是心安。</p>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当时无意中碰到了才得知。”</p>
无意中……碰到?</p>
秦陌芫脸色蓦然一红,“你个臭和尚,叫你给小爷装,明知道我是女的,占你便宜还一副那种表情。”</p>
她冷哼道,“你早知道我是女的,还不挑明,看着我在那跟个小丑似的瞎蹦跶是吗?”</p>
男人轻笑,握住她的双手裹在掌心,“你愿意演,我便陪着你。”</p>
秦陌芫心里暖暖的幸福感。</p>
原以为穿越过来是受虐的,没想到会遇到阡冶。</p>
她原本想要找龙符柱回现代,可如今她犹豫了。</p>
秦陌芫敛眸,沉吟了半晌,再次抬眸,直直看向男人的凤眸,“阡冶,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p>
男人目光一瞬不瞬的裹着她,眸底的深情比万千的繁华还要耀目。</p>
他说,“或许在山洞得知你女儿身的那一刻起,亦或是更早。”</p>
其实,他也不知。</p>
或许在她第一次来白水寺,第一次闯进他的禅房时,他们的缘分已经注定。</p>
那一刻起他便恋上了她,只是他心里不知而已。</p>
秦陌芫靠在他怀里,眼睫轻敛,掩去眸底的黯伤。</p>
她问道,“和尚,若是有一日我忽然消失,你会着急吗?”</p>
话刚落,下颚蓦然一重,她迫使抬头,撞见一双沉寒的凤眸里。</p>
男人声线清寒,裹着薄怒,“你想去哪里?又想回南戎,还是去找白梓墨?”</p>
秦陌芫心神一颤,她竟不知,他会在意到这种程度。</p>
她挑眉一笑,双手揽上他的脖颈,“没有,我的意思时,若是有一日这副身体里的人不再是我,而是别人了,你会怎么办?”</p>
男人长臂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她能清晰听到他加快的心跳声。</p>
似是震颤,似是在害怕。</p>
耳畔只听男人沉冷霸道的声音,“没有那一日,永远不会有。”</p>
他决不允许!</p>
真的会没有那一天吗?</p>
可,如果真到了那一日,秦陌芫变成了慕容芫,他该怎么办?</p>
她又该怎么办?</p>
秦陌芫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在大殿你为何抓着我手臂不松?若是我稍微出一点血,楼绍就不会是挨板子那么简单了。”</p>
男人凤眸幽深,“你的男人并不弱,不用你受伤去解决他们。”</p>
秦陌芫抿唇一笑,将头枕在他肩上,笑弯了眉眼。</p>
*</p>
天色渐晚,府邸中,酒香肆意。</p>
男人一袭红袍,单手执着酒坛,肆意喝酒。</p>
前厅琉璃灯盏摇曳,两边坐的美人儿水眸泛着痴迷,拍着手,嘴里喊着,“将军好厉害。”</p>
笙帡袖袍轻挥,拭去唇边的酒水。</p>
伸手揽着一个美人,狂妄一笑,“你也喝一口。”</p>
前厅里传着几人的笑声。</p>
半晌,一抹身影走进来,附耳在笙帡耳边说了几句。</p>
男人眸色凛然,“果真?”</p>
张副将点头,“是,将军。”</p>
笙帡起身,拂开身侧的女人走向外面。</p>
负手而立,望着外面的繁星,问了一句,“筝儿在祁安城可都好?”</p>
张副将恭敬道,“据我们的查探禀报,四王爷对小姐很袒护,而且四王爷目前在祁安城不比以往,已经开始上早朝了。”</p>
开始上早朝了?</p>
笙帡勾唇冷笑,“本将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表面那般淡水浅居的人。”</p>
将筝儿嫁给他,也不知是对是错?</p>
但如今不管对错,已经没有必要了。</p>
他摆手,吩咐道,“想办法联系上慕容燕璃,探探他的口风。”</p>
张副将恭声道,“是,将军。”</p>
他刚要离开,似又想起什么,“将军,咱们的兵马现在还继续秘密训练吗?”</p>
笙帡扭了扭脖子,笑的邪肆冷佞,“继续隐匿,等本将杀回祁安城那天,便是咱们兄弟们重见天日那天。”</p>
张副将像是被点燃了所有血液,朗声应道,“是,将军!”</p>
前厅里的两位美人将外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p>
在笙帡进来时,两人脸色僵硬的一笑,“将军……”</p>
话未落,男人大手一扬,悬挂在墙壁上的长剑被内力掌控。</p>
横扫间,便要了两人的命。</p>
笙帡拾步向前,眉目低垂,指腹摩挲着女人的脸颊,可惜摇头,“谁让你们听了不该听的。”</p>
*</p>
天色渐暖,可是龙殿里传来阵阵咳嗽声。</p>
孟河走进去,担忧的看着慕容襄戊,恭敬道,“皇上,老奴去宣太医。”</p>
皇帝摆手,“无事,不过是嗓子受了些风寒而已。”</p>
孟河还是担忧,“那老奴去御膳房为皇上传些润嗓子的粥品?”</p>
皇帝看着龙案上的奏折,摆了摆手,“去吧。”</p>
孟河退了出去,走出去没多久,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师父。”</p>
一道身影走到他面前,笑眯眯的,“师父这是要去做什么?”</p>
孟河看着眼前的小德子,眉心紧蹙,“去御膳房一趟。”</p>
小德子恭敬道,“这种小事交给小德子去办。”</p>
孟河有些不放心,还未言语,小德子小道,“难道师父忘了,好多次都是小德子办的,不是没出差错吗?”</p>
也是。</p>
这般一想,孟河吩咐道,“你去御膳房让他们做些润嗓子的粥品。”</p>
小德子领命,笑的和善,恭敬道,“放心吧师父,小德子办事您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