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讥嘲冷笑,笑意毫无一丝暖意,只有无边无尽的冷意,“我们之间除了恩,别无其他。”</p>
锦长思心狠狠一痛,那种揪心的痛像是要将她撕裂。</p>
爱了二十年,追随了二十年,等候了二十年,换来的不过是一个‘恩’。</p>
她僵硬着脚步,一刻也待不下去。</p>
转身朝着书房外走去,在走到房外时,男人冰冷的声音再度砸了过来,“锦长思,记住本王的话,若敢动她,本王会亲手杀了你。”</p>
锦长思脚下一晃差点倒在地上。</p>
明净站在一侧,目视前方,全然看不见。</p>
锦长思低着头,这一刻所有的脸面尽数被践踏在地上。</p>
踉跄着脚步离开,掌心捂着唇畔,压抑着哭声。</p>
明净冷眉,扫了眼离去的锦长思,摇了摇头,眉眼深处皆是不可理喻的神色。</p>
锦小姐比起秦公子,心机深沉了太多,也没有秦公子的率真和洒脱。</p>
秦公子对爷是毫无保留的付出,是真心不求回报的付出。</p>
而锦小姐,却总想着做一些事情从爷身上谋取一些利益。</p>
而所谓的利益,不过是让爷记住她的恩情,逼爷爱上她。</p>
书房内,诸葛榕斓取出锦帕,仔细擦拭着五指。</p>
月色下,男人五指白皙如玉,骨节分明。</p>
“明净。”</p>
低沉清冽的声音自窗杵溢出。</p>
明净推门而入,候在一侧。</p>
男人丢掉锦帕,声音沉寒,“浮冶阁内,凡是锦长思的人,全杀。”</p>
明净一震,有些错愕。</p>
“爷,有些人是当年锦家的副将,看着锦小姐长大的,杀了只怕不妥。”</p>
男人凤眸微眯,寒光冷芒,“这些人对本王已经不忠了,留着都是祸根,此时杀了以绝后患。”</p>
明净领命,在转身离开时,问了一句,“爷,若是全杀了,那无痕大师……”</p>
男人薄唇噙着冷嘲的弧度,负手而立,冷傲霸气,“他若有意义,亲自来找本王。”</p>
明净点头,“属下明白。”</p>
*</p>
夜幕漆黑,整个临城陷入黑沉的暗夜里。</p>
浮冶阁,灯火通明。</p>
在后方的厢房处,大火摇曳,浓烟滚滚,徐徐缭绕冲上夜幕。</p>
火势很大,已经将整个庭院吞噬。</p>
即便是所有人救火,却都已经晚了。</p>
浮冶阁的人都集中在外面,看着被大火吞噬的庭院。</p>
当锦长思赶来时,整个庭院已经化为灰烬。</p>
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坐在地上,被身后的手下搀扶。</p>
锦长思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幕。</p>
她发疯似的攥着手下的衣襟怒吼,“里面的人出来了吗?”</p>
手下低眉敛目,摇了摇头,“没有。”</p>
没有……</p>
为什么?</p>
怎么会这样?</p>
“四位长老都没出来吗?”</p>
锦长思怒吼,发疯似的摇晃着手下。</p>
手下脸色苍白,继续摇头,“没有。”</p>
她推开手下,踉跄着脚步跑过去,跪向了庭院外。</p>
大火的气息灼烧着脸面,锦长思痛苦的大哭着。</p>
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转过去攥着一个人,嘶吼质问,“这火怎么起的?”</p>
手下低着头,“四位长老在里面喝酒,酒醉后不小心打翻了蜡烛,这才引起了大火,进去救四位长老的人都没有出来。”</p>
都没有出来……</p>
锦长思脚步踉跄着,眉眼轻颤,看着围在周围的一群人。</p>
这些都是浮冶阁的人,但却都不是她的人。</p>
四位长老死了。</p>
她的人全都冲进去救了,却无一人生还。</p>
巧合?</p>
呵!</p>
这一切根本就是阴谋!</p>
是诸葛榕斓想要灭掉她身边的所有人!</p>
没想到她刚从他那里回来,她的人便全没了。</p>
他的速度倒是真的够快!</p>
锦长思疯狂的跑出浮冶阁,牵了匹马朝着檀寒寺而去。</p>
一路冲进檀寒寺,直接踹开无痕的禅房门跑进去。</p>
无痕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中攥着佛珠。</p>
在看到匆忙踉跄跑进来的人时,有些惊讶。</p>
看着锦长思脸色布满灰尘,走到他跟前跪下,一脸的痛苦。</p>
眉心紧蹙,心里咯噔一声。</p>
他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p>
锦长思大哭了起来,泪眼婆娑,单薄的身子颤抖着,看起来到真是有些可怜。</p>
“二叔,四位伯伯都死了,就连你送我的人也死了,全被一场大火烧死了。”</p>
无痕脸色骤然一变,指腹攥着佛珠用力,瞬间化为粉末。</p>
他起身走到她身前,将她扶起来,“说清楚。”</p>
锦长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榕斓干的,我方才去他府里找他,却被他威胁警告,当我回到浮冶阁时,四位伯伯和我的人都被大火烧死了,他们说是四位伯伯醉酒打翻了烛台,这根本就是胡诌!”</p>
四位伯伯可都是跟着她父亲的人,看着她长大的。</p>
可如今一场大火,全都没了。</p>
无痕神色凛然,将锦长思抱在怀里,眸色阴暗,“我知道了。”</p>
她抬起头,看着无痕,“二叔,我现在该怎么办?”</p>
无痕敛眸,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待在浮冶阁,安分守己,不要在打秦陌芫的主意,这次榕斓是对他们下手,你若在不长记性,下次就是对你下手。”</p>
锦长思身子一颤,眸底流露出一丝恐惧。</p>
但,更多的事不甘,是仇恨,愤怒。</p>
秦陌芫!</p>
即便如此,她也一定要想办法杀了秦陌芫。</p>
这个女人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安宁。</p>
双手攥着无痕的袖袍,她乞求的看着无痕,“二叔,现在唯一能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你不能不管我。”</p>
无痕蹙眉,将她松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二叔会帮你解决掉秦陌芫,你先安心待在浮冶阁,安分点,不然榕斓想要杀你,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p>
锦长思身子微颤,最终听话的点头。</p>
*</p>
夜色浓沉,水榭亭台。</p>
男人身着披风,坐在软椅上,身形修长,周身的气息矜贵如皇。</p>
净长五指端着茶树,往茶盏里添置茶水。</p>
月色清亮,映在男人的俊容下,狭长的眼睫在他眼帘处映出一排剪影。</p>
身后传来脚步声,男人放下茶壶,手执茶盏,附在薄唇处。</p>
身侧清风微动,无痕坐在诸葛榕斓对面,一双冷沉的目光不悦的看着他。</p>
“为什么这么做?”</p>
他冷冷质问,显然在隐忍着怒意。</p>
诸葛榕斓放下茶盏,眉眼轻垂,看着倒映着月色的茶水。</p>
声线寒凉,泛着丝丝寒意,“你最清楚不是吗?”</p>
无痕蹙眉,抬手狠狠拍在石桌上,茶水一颤,洒了些许出来。</p>
“榕斓,那些人可是陪你出生入死的,看着你长大的伯伯!”</p>
男人眉眼轻抬,凤眸里尽是薄情之意,“无痕大师说错了,他们是陪你出生入死,是看着锦长思长大的。”</p>
无痕眸光轻闪,身上怒意的气息倒是消散了一些。</p>
他语重心长道,“榕斓,你不能对长思这么绝情,当年若不是锦家为了护着楚家,长思怎会变成孤儿?若不是当年她为你中毒,如今又怎会身子这般赢弱?”</p>
诸葛榕斓忽然轻笑,笑意低敛,透着说不出的讽意。</p>
无痕蹙眉,有些不悦,“你笑什么?”</p>
男人起身,站在凉亭下,负手而立。</p>
夜风轻荡,白袍披风微荡,男人周身亦是萦绕着寡淡凉薄的气息。</p>
他说,“当年本王母妃将他们安置在安全之地,但因为锦长思的贪玩,让锦氏夫妇跑出来寻找,遇到敌人,被围剿,母妃与外祖父为了就他们,深陷危险,的确,最后是锦氏夫妇为了让母妃与外祖父安全离开,以身挡敌,这一切根本原因是因为谁?”</p>
无痕脸色微变,紧抿着唇没有言语。</p>
男人讥讽冷笑,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当年锦长思为本王中毒,难道不是无痕大师的手笔吗?为的就是让本王愧对锦家,照顾锦长思,这二十多年了,本王该做的都做了。”</p>
男人逼近他,双手撑在石桌上,凤眸冰冷,“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于锦家的恩情本王已经还完了,但若是你与锦长思再妄想动秦陌芫一分,本王绝不会对你们留有一丝情面!”</p>
无痕脸色阴沉,攥着佛珠的手用了力道。</p>
“榕斓,你别忘了你母妃当年对你说过的话,她要你一生一世,好好照顾长思。”</p>
一声嗤笑溢出薄唇,男人直起身,看着远方,“二十多年了,本王护她安然,若是她能安分,本王会护她一世周全。”</p>
诸葛榕斓转身离开,在走下台阶时,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虽在三朝皇帝眼里地位很高,但若是你敢动秦陌芫,即便父皇冷落本王,本王也会杀了你,本王一路走来靠的不是父皇的庇佑,这皇位本王想拿,随时可以拿到手!”</p>
无痕脸色青紫,站起身,转身看着渐渐走远的男人。</p>
目光冷沉,泛着无人能懂的情绪。</p>
*</p>
南戎的天变了。</p>
南戎皇帝驾崩,临死前传了一道口谕,由四王爷慕容燕璃继承皇位。</p>
但朝中的大臣都知晓,那一晚的祁安城有多么的血腥!</p>
原本在胥城的笙帡大将军,带着几万精兵闯入祁安城。</p>
四王爷慕容燕璃与笙帡里应外合。</p>
白宰相与统领贺曳蒲一起守护祁安城,原本双方僵持平手。</p>
但原本保持中立的镇北侯韩九忱忽然倒戈四王爷。</p>
贺曳蒲战亡,白宰相下落不明。</p>
慕容燕璃下令围剿锦陌山庄,却被锦陌山庄的人阻挡在外,迟迟攻打不下。</p>
当秦陌芫回到祁安城时,听到的便是这些消息。</p>
一身女装,脸上蒙面,一双水眸盛满泪水,看着皇城的城门。</p>
为什么?</p>
仅仅只是十天,一切都变了!</p>
四王爷慕容燕璃……</p>
眼睫轻颤,泪水滑落。</p>
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不谙世事,云淡风轻。</p>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假象!</p>
她更没想到笙帡会和慕容燕璃联合在一起。</p>
父皇……</p>
那个疼她入骨的父皇没了,被慕容燕璃与笙帡害死了。</p>
白梓墨也下落不明。</p>
他会不会出事了?</p>
不要……</p>
父皇已经没了,他千万不能出事!</p>
秦陌芫靠近皇城,作势要冲进去。</p>
腰身蓦然一紧,下一瞬便被一股力道箍在怀里。</p>
飞身而起,待她看清周围的景物时,已经在一处屋子了。</p>
男人松开她,沉声低斥,“你疯了?”</p>
秦陌芫转身,看着身后身形修长的男人,扬手一巴掌狠狠扇过去,“韩九忱!”</p>
她可是打听的清楚,若非是韩九忱倒戈慕容燕璃,他怎么会坐上皇位?</p>
白梓墨又如何会下落不明?</p>
男人被打的脸偏向一旁,薄薄的唇角沁着一丝血痕。</p>
眉眼轻敛,薄唇噙着冷嘲的弧度。</p>
他蓦然伸手攥住秦陌芫的手腕,带着她走出房外。</p>
秦陌芫挣脱着,冷冷嘲笑,“怎么?想要将我送给慕容燕璃讨功劳?”</p>
韩九忱脸色沉寒,缄默不语,一直将她拉在府外。</p>
而后,将她丢进马车,沉声吩咐,“去城外。”</p>
秦陌芫想动却无法动弹,被韩九忱点了穴位。</p>
她恨恨的瞪着他,“你要带我去哪里?”</p>
韩九忱俊眉紧拢,捏着眉心,声音有些疲惫,“你去了就知道了。”</p>
她隐忍着泪水,问了一句,“白梓墨在哪里?”</p>
韩九忱眉心紧拢,薄唇紧抿着。</p>
半晌,他回了一句,“白梓墨不会死,他可是锦陌山庄的庄主。”</p>
秦陌芫嘶吼,脸色苍白到极致,“我问你他现在在哪里?!”</p>
男人敛眸,复而抬眸,黑眸深深凝着她,“不知道。”</p>
不知道?</p>
那是不是证明他还活着?</p>
她眼睫轻颤,低敛着眸光,“你不是帮我的吗?为何要拥护慕容燕璃上位?”</p>
韩九忱闭上眉眼,缄默不语,不过周身的气息却是冷沉到极点。</p>
马车走出城外,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才停下。</p>
凉风吹拂,腐臭的气息透过车帘传了进来,呛得秦陌芫差点呕吐。</p>
被解开穴位后,她迅速捂住鼻翼,眉心紧拧,心里隐隐猜测到一些。</p>
果然!</p>
走下马车,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彻底震惊了。</p>
一眼望去,全是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在这里。</p>
旁边的沟渠里已经血流成河,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令人作呕的味道。</p>
秦陌芫脸色苍白,身躯止不住的颤抖。</p>
自古以来,每个皇位都是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起来的。</p>
曾经只是听闻罢了,可当她亲眼看到这一幕时,只觉得恐怖。</p>
脚下一软,在她摔倒之际,韩九神伸手扶住她的手臂,“看到了吗?”</p>
秦陌芫眼睫猛颤,目光所及,忽然看到尸体堆里,两张熟悉的面容。</p>
郝然是孟河与贺曳蒲!</p>
韩九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场战争,死了上万的士兵,慕容燕璃谋划了十年,无人知道他的羽翼究竟有多厉害,这一场谋划,他将所有人都设为了棋子,笙帡是,慕容燕肖是,慕容燕霖亦是。虽然白梓墨与慕容燕璃相争不下,但当时慕容燕璃用了手段,让皇上下了口谕,皇位传给他,朝中所有人都倾向了慕容燕璃,我若是不倒戈慕容燕璃,白梓墨也会成为这尸体堆里的一员。”</p>
他扶着身躯颤抖的秦陌芫,说出的话无情,“我只能救白梓墨一次,也只能救你一次。你始终是个女人,不知道一个人对皇位的执念和占有有多深有多恐怖。”</p>
他转身,双手紧紧抓着秦陌芫的双肩,黑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慕容芫,你想复仇吗?”</p>
复仇?</p>
她低敛着眸,脸色苍白无血。</p>
白梓墨下落不明,她如今孤身一人,拿什么复仇?</p>
韩九忱身子微躬,与她视线齐平,“慕容燕璃杀了最疼爱你的父皇,杀了你所在乎的人,抢了你父皇打下的江山,将你母妃的陵墓挖出来扔到了乱葬岗,更害的白梓墨下落不明,你甘心吗?”</p>
秦陌芫身躯颤抖,推开韩九忱,蹲在地上。</p>
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臂弯了,大声痛哭。</p>
周围乌鸦的叫声如凄凉诡异。</p>
她的哭声更是苍凉悲痛。</p>
韩九忱蹲下身,双手抓着她的双臂,“哭吧,哭过这一次,你必须坚强起来。”</p>
不知哭了多久,久到她几度昏厥。</p>
最终她抬起头,看向横尸遍野的尸体,站起身。</p>
附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着,手背青筋显现,指缝血液滑落。</p>
韩九忱看着她,声音有些苍凉,“你准备怎么做?”</p>
秦陌芫闭上双眸,再睁眸,眸底泛着冷冷的恨意,“带我进宫。”</p>
男人眉心紧拢,“你难道想凭一己之力杀了慕容燕璃?”</p>
秦陌芫冷笑,“有何不可?”</p>
这一次进宫,她就没打算活着出来!</p>
韩九忱怒斥,“莽撞行事!”</p>
男人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带上马上。</p>
秦陌芫始终沉默,坐在软榻上,唇畔,身上都是肃杀之气。</p>
韩九忱闭上双眸,再睁开,目光紧紧锁着她,“我有个办法,看你愿不愿意配合?当然,我也会暗中派人寻找白梓墨,现在锦陌山庄的人也在找他。”</p>
秦陌芫冷声道,“什么办法?”</p>
“我带你去宫里,按照我的吩咐做,保你无恙。”</p>
------题外话------</p>
剧情的转折点就在这里了,女主很快就要去北凉做质子了,小仙女们猜猜韩九忱究竟是好的还是怀的。</p>
这本书已经逐渐接近尾声了,预计在十月初就可以完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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