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彼岸即是此岸(2 / 2)

“板鸭,板鸭。”我兴致盎然,“光听过,没吃过。”</p>

“板鸭如果不会烧,那是一点也不好吃的。”陈羽尧说着,带着我去了一家擅长做这道经典菜品的馆子。除了板鸭,还点了几个其他的小菜。</p>

“味道怎么样?”陈羽尧问我。</p>

“嗯,还不错。但是没有八宝鸭好吃。”</p>

陈羽尧笑,“我也这么觉得。”</p>

“你学校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寄回去?”陈羽尧给我夹了一筷子粉丝,问道。</p>

“不寄了。”我说,“有些就在学校低价让给学弟学妹处理掉了,至于衣服——打包了几个行李箱。你送我的,都装起来了。”我补充道,“一件都没有卖。”</p>

陈羽尧说:“你要是嫌麻烦,就都给处理掉吧。回头我再给你重买。”</p>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p>

“吃完我们回S市吧。”陈羽尧笑,“你都多久时间没回去了,鼋鼋该不认识你了。”</p>

“龟是冷血动物。它不认识我很正常。”我说,“就算是天天给它喂食的你,它也未必记得住。”</p>

陈羽尧说,“那你当初还把它抱回来,纯粹为了折腾我不成。”</p>

我说,“你要不是想养了,就放生吧。”</p>

话音刚落,陈羽尧便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我。我才惊觉自己语气中的颓然与消极,仿佛在交待遗言一般。</p>

于是我连忙转移话题,“你今晚回S市有事吗?”</p>

陈羽尧愣了愣,摇头道:“没有。”</p>

“那我们今天就不要回S市了。”我说,“你这个晚上,是我的。”</p>

他一愣,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你……”</p>

“你不答应啊?”我问。</p>

他不说话。</p>

“不答应就算了。”我低下头继续吃菜。</p>

“谁说我不答应了?”陈羽尧重重地夹了一筷子粉丝到我的碗里,强行正色:“是你的,就是你的。”</p>

我朝他眨眨眼睛,心里却涌现出一波又一波的难过。为他,也为我自己。</p>

他一直在期待我毕业之后嫁给他。而我,则在进行离别倒计时。</p>

***</p>

陈羽尧直言我在特殊场合下叫他“羽尧哥哥”,会让他觉得罪恶又销魂。</p>

我说,“销魂就够了。”</p>

最后的晚餐总是要丰盛一些的。</p>

伦敦大学一年三个学期,九月末才正式开学。也就是我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去适应一下环境。适应性很重要,几乎决定了生存力。我想起达尔文的一句名言——</p>

“能够生存下来的特种,并不是那些最强壮的,也不是那些最聪明的,而是那些对变化做出快速反应的。”</p>

我抱着孩子到达希思罗国际机场时,来接我的是一个英国年轻男人。</p>

他自我介绍,“Gene Smith.(吉恩·史密斯),是布朗先生的管家。”</p>

我没有办法和他握手,只有点头致意,“Theresa.(特蕾莎)”</p>

出于绅士风度,他帮我接过了行李的推车,带领我出了机场。</p>

我一声不吭,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我知道,接下来肯定是要带我去见老布朗。</p>

上一次见他,亦是匆匆一面。我对他的印象是,典型的英国老人的面相。</p>

鬓发雪白,眉毛仍是棕黑色,眼睛灰蓝,之所以不是湛蓝色,我想是因为他已经老迈的缘故。</p>

令我略感吃惊的是,布朗家族所在的地方,像极了中世纪的古堡,内部陈设老旧,散发着历史车轮辗过的落寞和残破气息。通过那些古董烛台和墙上的家庭画像,我可以想见其当年的煊赫。</p>

老布朗首先对我表示了欢迎,接下来就开诚布公:他是因为要修缮这幢房子,答应了帮密斯特·陈一个小忙。我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直到三年之后办理离婚手续。但是必须每个月支付在这里的住宿费用。</p>

他看了眼我怀里的琦琦,继续道,“如果需要照看,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自行寻找保姆,另一个是给家里的女佣支付育婴费。”</p>

听他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反而松了一口气。不假思索地答应了。</p>

我跟着女佣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安置好琦琦。在征询了老布朗的同意之后,借用他的手机给陈引钧打电话。我想跟他确认一下,他究竟什么时候把尾款打到她在英国的帐户。</p>

“你在出发前,我不是给了你一张支票吗?”电话里的背景声音十分嘈杂,不知道他正在忙些什么。</p>

“可是,陈先生,里面的钱远远不够。”我说,“即使再加上我的奖学金,最多只够用一年的。”</p>

布朗家的吃穿用住,都是需要付钱的。</p>

“……这样啊”,陈引钧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是在跟身边的人说话,并不给我明确的回答。</p>

长途电话信号本身就不好,我听不到他的声音,有些焦急,提高了声调:“陈先生,您说过,我到英国后,你会把剩下的钱给到我的。”</p>

“是的,我是这么说过。”陈引钧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但没说是现在。”</p>

“你……”我的心迅速坠落,声音勉力维持着冷静:“陈先生,我也是基于对您的信任,才会任由您安排至此,你怎么能……”</p>

“背信弃义”四个字没说出口,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愚蠢。</p>

我和他,从来哪有信义可言?</p>

陈引钧迤迤然道:“我从来没想过食言。只是这钱,三年之后才能给你。这也是为你考虑——和老布朗离婚之前给了你,这可是婚内共同财产,你不想生生分出去一半吧?”</p>

听他这么说,我便知道这笔钱今日追索不到了,无谓再和他撕破脸。于是我冷冷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陈先生,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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