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三此话一出，整个祠堂里的人脸色都变了。</p>
齐大山浑身哆嗦，用棍子指着齐老三。</p>
“齐老三，你胡说什么？我们诚心诚意地祭祖，你凭什么说祖宗会生气？”</p>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出个道道，要不然，我非用棍子抽你不可！”</p>
齐老三却蛮不在乎地说，“叔，咱齐林村有规定，上香人必须事业有成。原来是齐江上香，齐江人老成，职务也高，对村里贡献也大。你们现在换成林放，他一个年轻娃娃，让他代表全村人上香，会被人笑话的！”</p>
齐大山怒道，“那你说，谁事业有成？谁合适上香？”</p>
“自然是我家青山了，”齐老三得意扬扬地说，“我家青山，在市政府上班，现在已经是县级干部了！这不算事业有成，什么才是事业有成？”</p>
“林放，在县里上班，只不过是个科长，差大发了！”</p>
林放听了齐老三的话，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齐老三，为了让他儿子齐青山能在全村人面前出人头地，可真是拼了。</p>
齐大山还没说话，林宝山先开了口。</p>
“老三，你要问林放是不是事业有成，我来给你念叨念叨。”</p>
“今年秋天天旱，是他跑省里市里，求爹爹告奶奶，给咱们弄来柴油浇地。要不然，咱那些苹果树早就干死了！”</p>
“秋天苹果熟了，是他给我们找来客商，高价收购了我们的苹果，每斤比外面贵出好多，你家也多卖了几千块钱！”</p>
“大理石厂建成了，是他商量着老板，每年给我们村里分红，让我们坐在家里就有收入！”</p>
“林放还拉来投资商，在村头建设冷风库，到时候我们的苹果放进冷风库，来年就可以卖大价钱！”</p>
“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不算事业有成？”</p>
“非得当了大官，才算事业有成吗？”</p>
齐老三哑口无言了，这些事都是发生在眼前的，林宝山没有丝毫夸大，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p>
林江山又道，“老三，咱们再说一下你儿子齐青山。他是在市里工作，当了大官，你说说，他都帮咱村做成什么事了？”</p>
齐老三斜着眼，双手插在衣袖里道，“青山嘛，当然也替村里做了好事情......”</p>
他把手抽出来，展开一张纸，却是一张奖状。</p>
“你们看，这是青山替咱们村争取的光荣！”</p>
众人纷纷伸头看去。</p>
林放也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p>
当他看清上面的字后，差点笑了。</p>
上面写的是：授予青山镇齐林村文明村庄荣誉称号。</p>
落款是林县文明办。</p>
文明办是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的简称，设在宣传部内部，副科级机构，主任一般由宣传部副部长兼任，负责一县精神文明建设工作。</p>
文明办里最大的权力，就是授予精神文明单位称号，比方文明单位，文明企业，文明村庄。</p>
这也是宣传部手中仅有的一点重磅权力了。</p>
林宝山一看是张奖状，哈哈大笑起来。</p>
村里人也跟着笑。</p>
还有个调皮的小男孩，也掏出一张奖状，转着圈炫耀着，“俺也有！学校给俺发的三好学生！”</p>
“去去去！”齐老三不耐烦地把他推到一边，“你这奖状，能和我手里的相比么？这可是县里发的奖状！”</p>
齐老三把小孩一推，小孩他妈不高兴了，立刻把小孩拉到身后，手指着齐老三的鼻子骂道，</p>
“齐老三，一张奖状，有什么高兴的！俺儿子上学，年年给俺挣奖状，都糊满一墙了！”</p>
“你就给咱评了个什么文明村庄，能当吃还是能当喝？文明不文明，咱自己清清楚楚的。还用得着他们评么？”</p>
“谁家文明，谁家不文明，在村志里写得清清楚楚呢！”</p>
“你要是喜欢奖状，我去买十张，给你家把墙贴满！”</p>
被女子一顿嘲笑，齐老三低下了头。林宝山也说道，“老三，这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咱村里人不感兴趣啊......”</p>
齐青山见父亲被人笑话，走了过来，用严厉的语气说道。</p>
“林宝山，你有很严重的思想错误，你只重物质建设，不重精神文明建设，这是典型的一手硬，一手软。”</p>
“你大小是个村支书，是党员，是干部，必须要立足自身，加强思想建设，做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依靠全村群众完成每一项具体工作，让群众们从中体现价值、得到利益。”</p>
“在这个过程中，精神文明建设这一手必须要‘硬’，不‘硬’，我们的思想就会出问题，我们的群众就会出问题，村风民风会受到影响，腐蚀，甚至不排除个别人走上违法犯罪道路......”</p>
齐青山拿出做长篇报告的架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林放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忍不住了。</p>
“青山叔，老百姓不懂你这个硬和软，到底是啥东西。但他们知道，他讲究实惠，他追求的是美好的生活！你要是不爱听，我就让咱村的人一起评评！”</p>
林放从齐老三手中接过那张奖状，举起来比划了一下，对村里人说道，</p>
“青山叔是大官，他说了，精神文明很重要，所以这个文明村庄的奖状也很重要，甚至比咱刚发的分红更重要。现在大家举手表决，要分红的，站我这边；要奖状的，站青山那边。当然，你要了奖状，就得把分红掏出来......”</p>
林放巧妙地偷换了概念，把分红和奖状对立起来，让村民们在二者之间进行选择。</p>
村民们听说要了奖状就不能要分红，赶紧站到了林放这边。</p>
站得晚的，也尽量隔齐青山远一点，唯恐被人把分红要回去。</p>
只留下齐青山尴尬地站在一边，就连他老子齐老三，也叹了口气，晃晃悠悠走向了林放那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