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无话可说 ？”温国公咬牙又问。</p>
依旧是不发一言。</p>
“好，你有种。”温国公下一鞭子又要落下，宋薇急声阻止。</p>
“父亲，您忘了二爷那日危在旦夕的场景了吗，您真的要打死他 ？”</p>
“他之所以会如此，并非是不孝不悌，只是为了护我。”</p>
“赵峰。”温周忍着剧痛，哑着声再次打断宋薇，“带二少夫人回院中收拾衣物，送她离开，和离书，过几日我给你。”</p>
“如你所愿 ！”</p>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连温国公都愣了几息，都闹到和离的地步了 ？</p>
他不善的目光，顿时投向了宋薇，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又发什么颠呢 ？</p>
他好不容易上进了些的儿子又毁了。</p>
宋薇神情滞了滞，冷冷回头，“温周，你再说一遍 ！”</p>
她眼圈发红，紧咬下唇，一副决然之态，仿佛只要温周再说一遍，她就立即走人。</p>
温周眼皮一敛，装聋，立时不吭声了。</p>
“……”</p>
温国公嘴角抽了抽，兔崽子，真怂。</p>
温周安分了，宋薇就有时间精力同温国公斡旋了，“父亲，二爷今日如此，都是被儿媳气昏了头。”</p>
温国公：看出来了。</p>
“究竟为何对你祖母不敬 ？”温国公问。</p>
“是因为祖母召了小厮进来，要摁住儿媳，加以棍棒，祖母还称，生死不论。”宋薇敛着眉，淡淡解释。</p>
“二爷是为了救我，才如此！”</p>
温国公闻言眸子一沉，看向了温老夫人，“母亲，宋氏所言可是当真 ？”</p>
“是。”温老夫人阴着脸点头，旋即又冷哼一声，“可老身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小惩大诫而已。”</p>
“小惩大诫 ？”温国公脸色冷了几分，“宋氏乃国公府嫡媳，就算有万般不是，也不该如此羞辱作贱 ！”</p>
“国公，你是在问责，训斥老身吗 ？”温老夫人气的咳声不止，“宋氏巧舌如簧，心思毒辣，只言其一，怎不言我为何这般做 ？”</p>
温国公闻言蹙了蹙眉，宋氏确实口齿伶俐，几次三番亦气的他也想打她一顿解气 ！</p>
“是因为祖母要赐两个丫鬟予二爷做妾，儿媳不答应。”宋薇插嘴冲温国公解释。</p>
“只是如此吗 ？”温老夫人气结，手指着宋薇，“若非你话中带刺，指桑骂魁诅咒，辱骂老身，老身又怎会发怒，命人罚你！”</p>
“不是罚，是生死不论 ！祖母莫言错了。”宋薇一本正经纠正。</p>
“且我一农户姑娘，言语直来直去惯了，肚子里没三两墨水，什么指桑骂魁，话中带刺，都是祖母意会，我可万万没那意思，我若是手段那般高明，就不会被骂成泼妇了 ！”</p>
“您说是不是，父亲 ？”</p>
“依儿媳看，祖母就是太闲了，才整日没事做，揣度这个揣度那个，生事端。”</p>
温国公，“……”</p>
“你听听，你听听，国公，这就是你挑的儿媳妇，如此牙尖嘴利，尖酸刻薄，还需要老身再解释什么吗 ？”温老夫人抖着手厉喝。</p>
温国公抿抿嘴，暗暗瞪了宋薇一眼，打着圆场，“母亲，宋氏说话确实太过直爽，不懂转圜，不过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应是没那心思，会不会是母亲您想多了，误会了 ？”</p>
宋薇在一旁听着，嘴角抽了抽，难为了温国公将粗鄙没脑子，形容的那么文雅好听。</p>
“老身误会？”温老夫人都气笑了，“老身活了大半辈子，难不成连个话都听不明白 ？”</p>
“罢了罢了，老身也算看明白了，只要遇到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事，你就昏了头了，母亲算什么，就算被那女人的儿子杀了，你也会帮你们的儿子脱罪 ！”</p>
温国公脸色一下子变了，“母亲，人已不在，还提那做甚 ？”</p>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明白，母亲为何那般不喜她，可如今伊人已逝，他再不许任何人还攀诬于她。</p>
温老夫人脸色难看，一手指着温国公，一手捂着胸口一副快要气死的模样，最终化为了冷笑，痛心疾首的闭上了眼睛。</p>
若放在往日，温国公定然会退让，再说上几句软话，可今日，他并未如此，“都退下。”</p>
他一挥手，屋中下人齐刷刷退了下去。</p>
温老夫人睁开眼睛看着他，嘲讽，“怎么，国公还知晓顾及体面 ？”</p>
温国公不接这话，只言，“今日周儿固然冲动荒唐了些，可亦是为了保全国公府名声与他妻子，若是他放任母亲对宋氏动手，才真枉为男儿 ！”</p>
“但于孝义，他确实不该，儿子方才施于鞭刑，已算重惩 。”</p>
“此事，儿子之意，到此为止。”</p>
温老夫人闻言愣了愣，旋即呵呵笑了起来，“好一个枉为男儿，国公究竟是出于情理，还是悔恨当年不曾如你儿子般，保住那个女人 ，才推己及人，百般相护 ？”</p>
“母亲 ！”温国公声音倏沉，“儿子方才言过，勿再提及。”</p>
“母亲今日所为，若传扬出去，我温氏列祖列宗，恐都会跟着蒙羞，还望您，留予自己一丝体面 。”</p>
屋中无比寂静，温老夫人呆呆看着温国公，半晌才缓缓开口，“老身十四岁入温国公府，此一生为温氏劳心劳力，更在你父亲过世后，为保你继承爵位，殚心竭虑，日夜难寐，才不曾让温国公府落予族人之手。”</p>
“我自问，对的起温国公府，更对的起温氏列祖列宗 ！”</p>
“咳咳～咳咳”</p>
许是太过竭力，温老夫人剧烈咳了起来。</p>
温国公知晓，是他的那句予列祖列宗蒙羞，彻底击溃了母亲。</p>
她此一生，最在意莫过于此。</p>
“老身真是养的一个好儿子啊 ！”温老夫人连连轻笑，“既国公如此不待见我这个母亲，那即日起，我出府将养，青灯古佛，为国公爷祈福。”</p>
温国公看着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老夫人，心里不难受是假的。</p>
可还是点头应了，“郊外有处庄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最适宜母亲调养身子，儿子稍后就做安排。”</p>
“好，好好。”温老夫人眼中光彩彻底黯淡，深深看了眼温国公，旋即颤着身子起身，佝偻着腰走了。</p>
温国公紧抿着唇，心里也颇不是滋味。</p>
半晌才落寞回身，训斥宋薇，“你就不能安分些，整日都闹的国公府鸡飞狗跳。”</p>
宋薇撇了撇嘴，十分有眼色的没有言语。</p>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这孽障回去。”温国公错开眼，不去看温周那褴褛衣袍下，血淋淋的伤口。</p>
“是。”宋薇忙扶住温周，回了兰亭院。</p>
“若当年你就这般干脆，不优柔寡断，也许，她就不会自戕。”</p>
……</p>
温周最后那句话，犹如一根钢刺，扎在了温国公心里。</p>
他确实不如儿子那般有魄力，母亲那些话，其实句句踩在了他心坎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