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p>

“早啊。”</p>

“昨天算学的三备选教案你们抄完了没？作业呢？”</p>

“还没，这不正准备赶呢嘛？”</p>

“那你们得抓紧点了，甲二舍的这位顾博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谁的面子都不带卖的，平日里随堂打分也就罢了，要是作业做不完，期考也就甭打算过了。”</p>

“还要随堂打分？”</p>

“刚进国子监吧，连这都不知道，说不定待会儿还要抽查昨儿教的那几道方程...不过话说回来，刚开始还觉得顾博士教的这些东西太过新奇和古怪，现在才发现解题是真的快，起码科考的算科我是越来越有信心了。”</p>

“还要抽查？完了我肯定背不上来，你们可得在下面替我提提醒。”</p>

“那是自然，我的问题在于就算你们替我提醒，我也背不出来啊。”</p>

清晨的国子监内，小径上行走的士子们互相行礼寒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甲二舍的算学学子们已经接受了那种新奇的教学方式与理念，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科学课的出现，和那些每天都被颠覆观念的学子相比，算学课上出现的那些东西还算是处在能接受的范围内。</p>

太阳当空照着，鸟儿在一旁的树林间歌唱，随着冬意渐深，温度自然变得越来越低，国子监内家境不同的士子自然也就越好区分，围着貂裘提着手炉的士子们眼底是富贵生活养出来的傲气自信，而一袭薄薄儒衫入京求学的士子拿着书的手上说不定还有冻疮，只顾着低头直走。</p>

从国子监大门到甲二舍并不远，时辰已经不早，学子们也到得差不多了，学舍里充斥着各种闲谈，也偶尔有高谈阔论吸引去大部分人的注意--但这种气氛很快就随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学舍门口而渐渐消失。</p>

有坐在前排的学子温和笑着问道：“小朋友，可是来寻人的？”</p>

紧张不安拿着教材，穿上儒衫伪装成大人模样的小胖子宋明一个哆嗦，抬头看了看门牌：“这里是甲二舍？”</p>

“是，”眼尖的学子看见了小胖子手里的教材，恍然大悟，“你是顾博士的家眷？”</p>

小胖子挠了挠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解释，悄悄上了讲台。</p>

学舍里逐渐安静下来，面对着投过来的目光，小胖子只感觉自己大腿止不住的打颤，努力了半晌，因为还未变声而显得有些尖利的嗓音才被硬挤出来：“今天讲指数，指数就是...”</p>

“等等，”有士子站了起来，“顾博士呢？”</p>

“先生最近很忙，所以让我来上课...”小胖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声音越来越小。</p>

因为很忙，所以让一个小孩子来给他们上课？</p>

几个士子的脸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要不是顾忌到这堂算学课是国子监的正经课程，挂了之后连期考都没法参加，他们早就起身走人了。</p>

但也终究还是有人没忍住：“荒唐！你...你才多少岁！这事要是传出去，国子监里那么多人，如何看待我们甲二舍的学子！”</p>

小胖子被这声吼吓得一缩脖子：“我十二岁了...”</p>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学子们越发愤怒了，讨伐声开始此起彼伏。</p>

“荒唐，荒唐！我定要去寻祭酒大人，告他一状！”</p>

“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来当先生？简直辱没国子监这等求学圣地！若是今天顾博士不给一个解释，就算是闹上朝堂，这事也没完！”</p>

“没考过科举来担任博士就罢了，还消极怠工，让一个小屁孩来替他上课！这小屁孩就算除了娘胎就开始读书，难道就能懂得比我们多？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p>

整个学舍里闹闹嚷嚷全是这一类的声音，一开始小胖子还被这阵势吓到，低着脑袋不说话，但越是听下去，他藏在袖子里的小拳头就攥得越紧。</p>

虽然他每次做题的时候也会说先生的坏话，但先生教了他们那么多，还带他们来京城，小胖子年纪不大，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有知恩图报的道理总是懂的。</p>

骂他没有关系，但要是骂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