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拿起酒壶,如轻盈的蝴蝶般飘到张君瑞面前,娇声说道:“相公,快把小姐手中的美酒喝下。红娘奉老夫人之命,特来给你敬酒啦。相公,这可是奴家敬你的哦!”</p>
莺莺小姐将酒杯递给张君瑞后,轻轻叹息一声:“唉!这敬酒也太匆忙了,我们才刚刚对面相视一会儿,便又要面临别离。若非老娘亲在旁监视,我定要学学那贤妻孟光,与你举案齐眉。”</p>
“即便只有这短暂的片刻,也算是我们夫妻同桌共餐了。此刻,也只能眉目传情罢了。每每想到如此痛苦的场景,我险些要化作那望夫石了。”</p>
张君瑞接过红娘递来的酒杯,感激地说道:“多谢红娘姐姐,姐姐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他日定当涌泉相报。”</p>
言罢,他仰头一饮而尽。</p>
红娘又道:“小姐,你早饭都还没吃,在此处好歹喝口汤水吧。”</p>
莺莺小姐回应道:“红娘,你说的什么汤水,我如何还能吞咽得下?”</p>
心中暗想:这些酒和菜肴,品尝起来好似不如泥土和稀泥;稀泥好歹还有些泥土的气息和滋味。而那温热醇厚的美酒,清淡无味得如同白开水一般,其中大半都是相思之泪。</p>
眼前的茶饭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致,我的肠胃早已被愁苦和愤恨填满。</p>
只为那如蜗牛角般微不足道的虚名,和如苍蝇头般蝇头小利,便将这对恩爱鸳鸯生生拆散。</p>
想到这里,不由地唉声叹气,泪水涟涟。</p>
老夫人见女儿哭得如此可怜,连她那如钢铁般坚硬的心肠也被哭软了。她深知自己在旁监视,这对苦命鸳鸯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说半个字儿。</p>
罢了罢了,还是先离开吧,让他们说些贴心话。</p>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敢有越礼之举。</p>
于是说道:“秋香,套上车儿,我们先行回去。红娘,你好生侍候小姐,随后再回来。”</p>
红娘听了,喜出望外,这积世婆婆竟如此大发慈悲,着实出人意料,她赶忙说道:“红娘遵命,随后就回。”</p>
法本长老也向张君瑞辞别道:“阿弥陀佛,老衲也该告辞了,无需多言,老衲在这荒寺中备好登科录,坐等先生的好消息,到时喜宴定然少不了老衲。哈哈哈!先生,一路多加小心,保重身体!”</p>
说罢合十作别。</p>
法聪也道:“先生,法聪也要告辞了,愿先生前程似锦,金榜题名。从今往后,经忏无心礼诵,一心只听那春雷第一声。阿弥陀佛!”</p>
张君瑞连忙还礼,说道:“多谢长老,多谢法聪小师父,小生定当不辜负二位的期望。”</p>
说罢,深深作揖。</p>
长老带着法聪,跟随老夫人的车驾,回寺而去。</p>
此刻的长亭,石桌上杯盘凌乱,仅剩张君瑞、小姐和红娘三人,倍感冷清凄凉。</p>
莺莺小姐心想:夕阳西下,远山如黛,马车即将东行,马儿也将西去,不知张郎今晚宿在何处,即便在梦中也难以寻觅。</p>
想说几句知心话,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p>
本以为昨日在内堂许婚,便能朝朝暮暮相伴,谁知相思才刚刚开始,就如此仓促的要离别!</p>
想到这里,顿时肝肠寸断,泪流不止。</p>
她望着张君瑞英俊而有些憔悴的脸庞,哽咽着说:“张郎,此去长安,山高路远,你一定要保重身体,饮食小心。”</p>
“露宿荒村时,露水重,要早些歇息。投宿野店时,风霜大,要晚些起床。到了京师,更要处处留神。这一路秋风萧瑟,鞍马劳顿,最易疲惫,调养身体最为要紧。”</p>
“张郎,无人侍奉左右,你务必照顾好自己!”</p>
言罢,泪如雨下。</p>
张君瑞深情道:“多谢小姐关怀,愿小姐在家中也能珍重自己。”</p>
莺莺小姐泪眼婆娑,哽咽道:“张郎,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奴家敬你一杯。”</p>
说到这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洒落,浸湿了衣衫襟袖,比江州司马白居易的青衫还要湿漉。</p>
心道:转眼间就要伯劳东去,燕子西飞,此刻人虽在眼前,须臾间便相隔千里。郎君尚未启程,我却不得不问归期。</p>
来吧,饮尽此杯!未及入口,心已沉醉。</p>
唉!血泪横流,心似死灰!</p>
莺莺小姐强忍着悲痛,亲自执壶,为张君瑞斟满一杯,也为自己和红娘各斟一杯,说道:“红娘,让我们一同饮下此杯,祈求张郎早日归来!”</p>
话毕,端起酒杯,红娘应道:“没错,相公你要早去早回,莫让小姐因相思而憔损。”</p>
一边说着,也颤抖着端起酒杯。</p>
张君瑞双手端起酒杯,三人一同饮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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