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帝玄烨出声,培茗不分事宜地回奏道:“刚刚……刚刚太子殿下正跪在殿门口……”</p>
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帝玄烨恶狠狠地一掌向密贵人脸上挥去,看着密贵人被打得翻身摔倒,似乎更加找到了出气的渠道,追上去又是一脚,气冲冲地骂道:“他们……他们禽兽不如,泯灭天理,丧尽人伦,不忠不孝,死有余辜!传大学士马齐,拟旨,胤礽奸淫宫妃、秽乱宫闱、大逆不道、目无君上、不忠不孝,着即处死!”</p>
密贵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帝玄烨的腿,嘴角带着鲜血,目光坚定执着,声音清晰苍凉:“万岁,您如何处置太子,臣妾无权过问,只是这处置原因,万不可用这样的理由。民间俗话尚且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宫廷内的事情,民间无风还起三尺浪,怎禁得这种明白旨意?求万岁为皇家体统着想,为您千古圣名着想,就将此事当作私下秘密,不要再深究了!”</p>
颦如从来没有见过密贵人这样炙热凄楚的决绝眼神,那是对帝玄烨全部声名功业的挚爱,才使得她如此不顾生死吧!</p>
而帝玄烨仍然深深陷入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悲伤中,根本无心听密贵人的言语,只是气得浑身战栗,他抬起脚来照直密贵人的腹部狠狠地踢去,大骂道:“你越发大胆了!竟然敢袒护这畜生!看来你也是同谋!”一边叫骂着一边一脚接一脚地踢着,密贵人惨叫着翻滚着身子,凄惶中甚至来不及躲避。</p>
一缕血丝从密贵人的宫装胸部上渗了出来,触目惊心。</p>
入宫五六年来,帝玄烨总是那样深邃刚毅、挥斥方遒,即使在上次废太子痛哭失声时,也是清醒理智,如今这如疯了一般的老人,在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身上狂暴地宣泄着他心底无处述说和发泄的怒气,这是颦如从来未曾见过的。那苍凉、无奈的血腥,彻底击垮了她这许多年支撑自己赖以维系下去的理念。</p>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密贵人死在帝玄烨脚下,不能看着这朗朗乾坤被死亡笼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奋不顾身扑在密贵人身上,未语泪先流,哀戚地说:“万岁圣明啊!知晓此事的人都在这里,我等情愿一死或终身监禁,将今日所见多闻烂在眼里心里,以确保此秘密再无人知晓!”</p>
帝玄烨发泄尽了心底的怨气,而颦如的泪眼唤回了他心底的柔情,就在他原本踢向密贵人的脚无意间触及颦如扑过来的身体的刹那,他忽然停住了,呆呆地看着她,看着,看着,颓然坐倒在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低声叹息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颦如你说,是不是朕真的做错了什么?还是上天要用这些来惩罚朕?”说着,老泪纵横。</p>
盛怒过后的帝玄烨越发显得苍老和孤苦,他黯然低头,静静流着泪,低声说:“宛庶妃因无法忍受禁足之苦,今日打开殿门时,发现其已自缢身亡,随身宫女已殉主自缢,着宗人府按照宫妃丧仪办理。这殿门从今后锁死,再不必安排宫妃居住。胤礽……胤礽不仁不孝、结党会饮,常有怨愤言语,使谄谀奸佞小人有利可图,潜通消息,无耻之甚。着大学士马齐拟旨,废掉太子之位,将其全家主仆人等全部禁固于咸安宫内,祭告宗庙,宣示天下。太孙弘皙为人贤德,不必圈禁,仍令其自由出入。”帝玄烨似疲惫不堪地叹息到:“是不是,就只能这样了?!”</p>
密贵人闻此,从地上挣扎着支起上身,轻声说:“臣妾等立刻自尽,确保此秘密永不为外人所知!”然后沉声唤道:“熙庶妃、红钰、培茗、魏公公,我们上路吧!”</p>
帝玄烨用手轻轻托起密贵人的脸,凝视着面前这满脸伤痕却目光热切的面容,声音很轻很轻地说:“算了,不必了。你们……你们都好自为知吧!”他感叹道:“难怪,你会是朕的密贵人!当年你进宫的时候,还不如颦如现在大吧?这么多年了,朕很少再见到你了,你还是如当年那样外柔内刚,却愈发动人心魄啊!” 帝玄烨的眼眶又潮湿了,他继续悠悠地说:“朕伤到你了吧?快传太医来!随朕去养心殿住吧!”</p>
密贵人含笑带泪地面容竟然浮现出无限满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