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今天是周日,你有什么安排?我……”</p>
“你的身体机制在受伤之后出了点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p>
我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问答,听起来可信度很高。</p>
“我今日要出去,有个饭局,晚上回来。”</p>
未尘冲我一笑,带上眼镜:“等我回来吃饭。”</p>
我愣愣地看着他出了门。</p>
一下午光阴有些漫长。我看了几个小时的关于人工智能的书,还看到了他的批注,笔迹很旧。</p>
晚上,未尘准时回来了,臂弯上搭了他的外套。</p>
“做了什么好吃的?真香啊。”</p>
“红薯叶,红焖虾,干锅鸡。”</p>
我俯身探过去给他递了双筷子,鼻子猝然捕捉到一些异味。</p>
香甜的、余调悠长的。</p>
“未尘,你去参加什么饭局了?”</p>
他似乎也没想着隐瞒:“相亲。”</p>
我下意识反问:“相亲?”</p>
“对啊,推都推不掉。”</p>
我放下一点心,继而问道:“为什么要推?”</p>
“我这种人,不适合有家庭。我还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甚至是父亲。”</p>
“我怕我尽不到应尽的责任。你也知道,我工作比较忙,又不太会照顾人。</p>
我沉默了一下:“所以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了?”</p>
“算是吧。”</p>
我莫名感到一点心涩,好像已能预见到他晚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住在养老院的凄凉场景了。</p>
“你什么表情啊?这么沉重。”</p>
未尘突然笑出声来,我却没有被这笑声感染。</p>
“别哭丧个脸了,不是还有你吗?”</p>
“我?”</p>
“你肯定我不会结婚吗?”</p>
未尘表情未变,仿佛运筹帷幄的模样。</p>
“你会吗?”</p>
我不假思索地将要作否定回答时,一股凉意陡然从我的脊背上蹿起。</p>
为什么,一个年轻的科研工作者,我自认为是薪资外貌都看得过去的青年,会下意识拒绝结婚?</p>
这不正常。难道是受未尘的影响吗?</p>
未尘见我露出茫然的神情,竟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缄默不满:“你在想什么?”</p>
“我在想……也许不会。”</p>
“哼。”他闷笑一声。</p>
“陈扬,你太让我意外了。”</p>
“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结婚?”</p>
“不。因为你竟然在犹豫你要不要结。”</p>
“我不太明白。”</p>
“当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性质就变了。”</p>
......我仍旧不太明白。“叮”的一声,我的手机响了。我不再追问,只是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原是未尘给我发起转账。我收下钱,突感疑惑:“未尘,为什么我没入工作群?”</p>
他顿了一下。</p>
我忽而不想再等下去了。</p>
“我想去上班了。而且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了,我不想再戴这个手环。”</p>
未尘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你今天怎么了?”</p>
“未尘,你给我的这些钱,我都用去买菜了。我不是缺钱,我只是想重新回到正常生活中去。”</p>
他强自镇定:“我明天带你去复查,如果没问题,就答应你。”</p>
胜利来得太突然,我立马反问“真的?”</p>
“当然。”</p>
我松了口气,他好像也是。</p>
“去洗洗睡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p>
说完,他就回房间了,脚步有些急。</p>
我期待着清晨的到来。</p>
第二日,他如约带我去到研究所,经过一系列检查,研究员并没有直接得出结论,而是又跟未尘开会去了。我百无聊赖又忐忑不安地闲逛,鬼使神差走到间仓库门口,不知不觉地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p>
“警报!警报——”</p>
我如梦初醒般弹开,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猛地抬头看向这间仓库。</p>
冰冷厚重又坚固的铁门上方冒出红光,门把手上显示出一个叉,提醒着我匹配失败。</p>
“怎么回事?”</p>
未尘闻讯赶来,还气喘吁吁的,像是跑了一路。</p>
“我不知道。我像一块磁铁一样被它吸引,就把手放了上去,然后便触发了警报。”</p>
他转头看向仓库,动作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p>
只见仓库上方写着“812室。”</p>
未尘很快喘匀了气,把我拉走:“这里是机密重地,你别进。”</p>
“什么机密?”</p>
“我不知道。”</p>
我直直看着他。</p>
未尘在撒谎。</p>
算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p>
“我身体怎么样?”</p>
未空拿了一份报告给我,然后去打了一杯温水喝。</p>
我一页页地翻阅起来,越看心越凉。</p>
“我恢复得这么差吗?”</p>
未尘适时表露出一些悲伤,保持了沉默。我又看了一遍报告,抬脚就要往会议室走,他眼疾手快地拦住了我:“你去哪儿?”</p>
“去见见我的主治医生,跟他当面沟通病情。”</p>
他嘴唇翁动了一下,大喊:“等等!”</p>
我并不想再等,心中怒气一涌,一把推开他。</p>
说实话,我的力道并不重,但未尘仿佛被卡车撞了一下,一下子撞在了桌子上,表情格外扭曲。</p>
我那点气愤霎时间消散了,匆匆去扶他:“怎么样?”</p>
他捂着肚子,气息不稳:“胃病犯了。你帮我拿药,在对面办公室,第二个抽屉。”</p>
我不疑有他,但抽空问了句:“你不是撞在腰上了吗?”</p>
他拧成团的五宫似乎滞了一下,随即拧得更紧:“连锁反应——快去!”</p>
我跑去他的办公室翻出了一瓶药,潦草看了一眼见没有拿错就回去给他了。未尘捂着肚子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一看我回来便朝我讨药。他接过药,一口吃下,也没有喝水,还嚼了嚼。</p>
不太对劲啊这个药,为什么是橙色的?</p>
未尘的眉眼慢慢舒展了。他长呼一口气,我才放下心来。</p>
“你去吧。”</p>
他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p>
“对不起,我刚刚太急了。我不该推你的。”</p>
未坐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奇怪:“你为什么急?”</p>
“我......”</p>
“你觉得我在骗你。”</p>
我低下头,没有反驳他。</p>
“你去吧。我私心觉得,你还是别知道得太清楚。”</p>
我坐起身,正要走,未尘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快速扫了一眼,然后便摁熄屏幕,看着我,用眼神催促我。</p>
……我走了。</p>
推门进入另一间办公室,所谓的主治医生正在看手机,像在确认什么信息。听到声音,他才放下手机,温和笑道:“请坐。”</p>
“我究竟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迟迟恢复不了?”</p>
他淡然道:“稍安勿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