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琉奇一睁眼，就看见莫斯阿留在抽自己。</p>
向上看去，只见他咬紧了牙，瞪圆了眼，铆足了劲儿，甩开了膀子，眼看就又要落下一逼兜。</p>
莫斯琉奇赶紧去捕捉他的眼神。莫斯阿留一震，赶紧放下手，藏在背后，装作方才只是抬胳膊伸懒腰的样子。</p>
危机解除，莫斯琉奇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p>
他幽幽叹出口气，感受着脸蛋上的胀痛：</p>
“你叫我二叔，我很高兴，但是你抽二叔，二叔很不高兴。”</p>
“我……我没抽。”莫斯阿留看向别处。</p>
“那我脸怎么肿了？像个猪头。”莫斯琉奇摸摸自己的脸。</p>
“可能是冻得吧。”莫斯阿留捡起被他放到地上的半杯普普水，装模作样地研究了起来，仿佛是被上面的图画吸引了。</p>
“最好是。”莫斯琉奇站起来，先看向小铃铛，她在背后大概一步远的地方，正瞪着大眼睛看来。</p>
莫斯琉奇很欣慰，起码她没发呆不是？</p>
他摸摸小铃铛的脑袋，又精准地看向莫斯挽歌的位置。她在十几步远，摘了墨镜，也在看来，皱着眉头。</p>
“你差点杀死我。”莫斯琉奇说。</p>
“失控了。”莫斯挽歌审视了几眼，重新戴上墨镜，“相较于你没死，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幻境会失控。”</p>
“毫不谦虚地说，五岁之后我就完全掌控了我的幻境，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p>
“臭女人，我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莫斯琉奇抱起小铃铛，像没事儿人似地撇撇嘴，回头朝普普水店铺走去。</p>
莫斯阿留看了看莫斯挽歌，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了莫斯琉奇的步伐。</p>
“等等，咱们有必要找个地方聊聊。”莫斯挽歌捏扁普普水的纸杯，打中莫斯琉奇的后背。</p>
莫斯琉奇停步，一秒后转身，冷冷盯向莫斯挽歌。从他苏醒后就没再熄灭的白光自眉心处绚烂。</p>
他的眸子，和莫斯挽歌的墨镜后面，同时亮起妖异的粉光。</p>
下一刻，二人坠入一个粉色的空间。空间不大，十分梦幻，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亮。但又十分空旷，这里似乎除了光亮不再有别的事物。</p>
莫斯琉奇看着对面的莫斯挽歌，又扫视了一下周围，有些疑惑道：“为什么会在这里？”</p>
“一个小技巧，大多数莫斯族都会。”莫斯挽歌将墨镜放到地上，又脱掉风衣，开始压腿，下腰，甩动胳膊，这像是运动前的热身。</p>
“你在干什么？”</p>
“热身啊。”</p>
“你有病啊？为什么要热身？”</p>
“你不是要和我打架吗？”</p>
“……”莫斯琉奇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坠入了梦境，他沉思了几秒才说道，“我刚发动了一个幻境，我感觉到你也发动了一个幻境。”</p>
“可是幻境呢？它们两个都不见了。”</p>
“现在，为什么会变成了你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热身？”</p>
“都说了，是一个小技巧。”莫斯挽歌像甩面条一样活动着手腕和脚腕，“这叫真实空间，当两个莫斯族族人互相用幻境战斗时，任意一方都可以引导着双方进入真实空间。这里在某种意义上相当安全。”</p>
“我成为族长之后立了法，莫斯族之内的战斗，只允许在真实空间里解决。”</p>
“你在搞笑吗 ？”莫斯琉奇沉着脸说，“那上个幻境怎么解释？按照你的说法 ，你犯法了吧？”</p>
“上个幻境？”莫斯挽歌又开始高抬腿，“上个幻境，你反抗了吗？你动用幻境了吗？你不过像个孩子一样在哭。那算不上战斗，连触碰到律法的资格都没有。”</p>
“我该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莫斯琉奇深吸一口气，“我该怎么确认这里不是幻境？”</p>
“这里确实是幻境。”莫斯挽歌停止了热身，目光炯炯地盯着莫斯琉奇。</p>
“你脑子里很奇怪，你给自己编织了起码两个幻境。一个是从刚才的幻境里出来时编织的。那是为了不让本该崩溃的你崩溃对吗？”</p>
“而另一个幻境就有意思了……你竟编织了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异能的奇怪世界……而且你完全堕入其中。这有什么意义呢？你为什么那么做？”</p>
“还有白光，莫斯族的血脉属于相当稳定的序列，从古至今，代表着幻境异能的光亮一直是粉色，可你却是白色，这又是为何？”</p>
“而最最令我吃惊的……是你对外界的记忆相当纤薄，我甚至不能通过你窥视你了解多少外界的情况。”</p>
“我只看到了两个名字，屠嘟嘟和阿呆。你明明在外界生活了整整二十多年，可为何只有区区两个身影留存在你意识中？”</p>
“凳子，椅子，食物，人际关系，还有你那些基地，它们都不存在。这合理吗？区区两个人，灰尘一般的体量，他们能构建出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的世界观吗？”</p>
“还有些我无法理解的……什么光团者，什么全是光球的梦境，什么穿越……穿越是什么意思？”</p>
莫斯挽歌摇摇头，咬住手腕上的皮筋，将自己修长柔顺的粉发扎起，看着低头沉思的莫斯琉奇说：“你真是个疯子，闲着没事儿编造这些乱七八糟的幻境折腾自己。”</p>
“是因为外界的生活太恶劣了吗？只有垃圾和苍蝇，所以你才要逃到虚幻的幻境里去？”</p>
——是因为外界的生活太恶劣了吗？只有垃圾和苍蝇，所以你才要逃到虚幻的幻境里去？</p>
这句话，在莫斯琉奇的耳中，如同平地惊雷。</p>
他猛地抬头，用恐怖的眼神瞪着莫斯挽歌，然后颤巍巍伸出手，从兜里掏出烟盒，继而用更加颤的嘴叼住，香烟坠在嘴角颤个不停。</p>
莫斯琉奇掏出打火机，啪，啪，啪，啪，啪……足足点了几十下，颤抖的火苗才和颤抖的香烟触碰，莫斯琉奇赶紧捏紧香烟，用力嘬着。</p>
随着烟雾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体里遨游，他的肺也颤抖了起来，随即牵扯到喉头，鼻腔，呼吸道。</p>
“雯雯……是假的？二十一世纪……是假的？”</p>
他忽然神经质的凝滞一下，翘着兰花指，捏着香烟的棉花把儿，睁得很大的眼珠缓缓转动。但脖颈却控制着脑袋在空间里迅速扫视。他弯着腰低着头，像躲避追捕的小偷。</p>
“这些都是我给自己……编织的幻境？”</p>
“就是因为这狗屁垃圾场……太难熬了？”</p>
“是啊……怪不得这里只有我一个光团者……屠嘟嘟不是……阿呆也不是……他们都不是，就我是……”</p>
“阿呆会发呆，所以不需要幻境，屠嘟嘟没心没肺，她也不需要幻境。就我需要……就我需要幻境……”</p>
“怎么解除……这些幻境怎么解除……”</p>
莫斯琉奇叼着烟，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了起来。像站在家门口却忘带钥匙的人。</p>
在这个过程中，莫斯挽歌始终皱眉盯着仿佛犯了癔症的莫斯琉奇。她已经确定了他有病。</p>
讲道理，她很失望，本以为来了个出身莫斯族的狠人物，结果却是个沉沦于幻境中的可怜虫。</p>
“你最好不要解除这些幻境，你会崩溃的。”莫斯挽歌说，“而且你现在也解除不了幻境，这里是真实空间，无法动用幻境。”</p>
但莫斯琉奇毫无反应，仍兀自摸索着回家的钥匙。</p>
“行吧，先结束我们莫斯族之间的战斗，然后我送你去莫斯祠堂，看看有没有老头子能救救你。”莫斯挽歌迈步走向莫斯琉奇。</p>
当离他三步远时，莫斯挽歌忽然加速，跳起，踢腿，命中莫斯琉奇的脖颈。砰的一声，将他踢飞了出去。</p>
“唔……唔……”莫斯琉奇慌慌张张爬起，捂着胀痛的脖颈，看着又在走来的莫斯挽歌惊呼道：“你……你在干什么？”</p>
“战斗啊。”莫斯挽歌一个转身蹬扎中了莫斯琉奇的肚子，势大力沉，这次他贴着地飞出了十多米远。</p>
“唔啊……啊……”莫斯琉奇用脑袋支着地，双手捂着肚子，听见莫斯挽歌又在靠近的脚步，赶忙喊道：“肉搏啊？搞没搞错？！”</p>
“当然是肉搏啊，这是对莫斯族来说最安全的处理冲突的方式。”莫斯挽歌笑笑，蹲下，薅着莫斯琉奇撑地的脑袋，把他调整成脸对着自己、膝盖和双手撑地的姿势，然后——</p>
莫斯挽歌开始夸夸扇莫斯琉奇大逼兜，双手并用，一下接着一下，都抡出幻影了。</p>
啪啪啪啪啪啪啪……</p>
“你的脸，还挺欠扇的， 刚才莫斯扇你的时候，我就手痒了……”</p>
莫斯挽歌边说边扇，不断调整着发力角度，上下左右均匀发力，莫斯琉奇的脑袋竟被她抽得形成了动态的稳定，只能迷愣愣地挨揍。</p>
“你……特……么……”莫斯琉奇试图反击，但总被莫斯挽歌一脚踹飞，然后又被她薅着脑袋扇起逼兜。</p>
啪啪啪……</p>
啪啪啪……</p>
当莫斯琉奇被硬生生抽昏过去时，这方真实空间就消失了。</p>
莫斯挽歌站在大街上，背起大猪头脸的莫斯琉奇，对莫斯阿留和小铃铛说：“你俩回家去吧，我带着他去祠堂治病。”</p>
“我得赶紧走了，不然他一醒就得解除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幻境 ，别死我手里……”</p>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走了，临走时还扔给了小铃铛和莫斯阿留一人一枚面值十块的硬币，让他们买零嘴儿吃去。</p>
小铃铛和莫斯阿留站在街头，望着形形色色的行人，面面相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