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棘手之处(1 / 2)

“甲字七号命案”的受害者,唤作陈景元,按照三司对于案件等级的排序规矩,列入“甲字”之案必涉及皇族或重臣,因而张辰下意识以为陈景元至少是政事堂或是枢密院的高官,不曾想细细察看卷宗后,才发现此人竟是个道士。</p>

陈景元,江西南城人,字太初,又字太虚,号碧虚子。仁宗朝庆历二年,师事高邮天庆观崇道大师韩知止,次年试经,度为道士。后游天台山,阅《三洞经》,遇鸿蒙先生张无梦,得授秘术,深得老庄之微旨,居琼台观精心修持。</p>

当今天子登基后,陈景元由礼部侍郎王琪推荐,入东京为天子讲《道德经》和《南华经》。天子赵顼心有感悟,故而赐号“真清大师”,主掌太乙宫。</p>

显然,这位陈大师并不是一般的道士。能得天子赐号筑宫者,自然极得天子信重,这也是因何有关他的案子被列入“甲字”。不过此时张辰并不知晓,陈景元其实乃是王安石的“方外好友”。</p>

再往下察看时,张辰又心生疑惑,因为陈景元在此案中并未身死,而是捡回了一条性命,甚至去岁年末已经回山归隐了,可为何此案还未了结,甚至还是三司会审?</p>

一种直觉告诉张辰,这个案子被拖延一年,其中必有棘手之处。</p>

卷宗里面基本上都是各种笔录,张辰找到了案情记录,只有寥寥千余字,再细看一遍,案情却十分简单。</p>

大概是去年夏末,东京四周河水大涨,严重影响了郊外居民生活,陈景元便在城头做法退水,却遭到十几名守城士兵的袭击,导致护卫陈景元的三名士兵身亡,陈景元本人也受了伤,但并无大碍,于是侥幸躲过一劫。</p>

天子赵顼震怒,将袭击的士兵连同当值将领全部入狱,下旨由三司会审此案。</p>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案件,居然审一年也没有结果,张辰想了想便喊道:“王主事!”</p>

王靖快步走进房间,躬身道:“张御史有什么吩咐?”</p>

“这个案子你应该知道吧!”张辰指了指桌上的卷宗。</p>

王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张辰果然先看这个案子,他点点头道:“此案卑职全程参与,很清楚来龙去脉。”</p>

“那是什么缘故,居然要查一年?”</p>

“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关键是一开始定性太早,所以导致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意见严重相左,难以形成共识,便拖下来了。”</p>

“什么定性?”</p>

“案子到御史台的当天,当时的御史中丞是王相公兼任的,哦,便是现在的王珪王执政,他定性此案为重臣刺杀案,但刑部和大理寺都反对,列为重臣倒可商榷,刺杀则过了些,毕竟只是一起普通的袭击案,只是士兵的个人行为,和预谋无关,更不是什么刺杀,双方几次协商都不欢而散。”</p>

“审问一下士兵不就明白了吗?”张辰还是不解地问道。</p>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案子拖而不决,士兵不会死,如果一旦结案,士兵就要判死罪了,所以几名动手士兵一口咬定是上面的指挥使指使他们所为,把罪责推给指挥使,有了几个士兵的口供,王相公更加认定自己之前的定性没错,是预谋刺杀,双方僵持住了。”</p>

“那前任侍御史唐宪的态度呢?”</p>

沉默片刻,王靖小声道:“唐御史是王相公的同乡。”</p>

张辰明白了,他大概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当时王珪将此案定性为蓄谋刺杀案,唐宪又怎么敢推翻上司的定性。</p>

张辰沉思良久,又问道:“当时负责城墙防御的指挥使是谁?”</p>

“有两人因此案被抓,一个是指挥使潘旭,一个是虞侯许文。”</p>

“他们二人是什么背景?”</p>

王珪乃是宰执,刑部和大理寺还要硬抗,只是说明这两人的背景也不简单。</p>

许文倒是没什么背景,但潘旭却是勋贵子弟,开国大将潘美之后,他的伯父便是潘家家主,镇国大将军、忠武军节度使潘潭。</p>

原来是潘家子弟,张辰立刻想起了昨天遇到的潘潭,勋贵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定是勋贵世家在后背联手力保,才使刑部和大理寺顶住了王珪的强势,寻了个什么“天狗食日,定有冤屈”的理由,将此案拖延到现在。</p>

张辰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微妙,但他还是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王珪一开始就定性为蓄谋刺杀案,这里面莫非是王珪在讨好陈景元?或是有别的什么原因?</p>

果然是一个很棘手的案子,张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先去吧!”</p>

王靖行一礼退下了,张辰又将文书放回档案袋中,又拾起另外两只档案袋,这两桩案子就简单得多,都是唐宪卸任前夕发生,所以他没有处理,留给后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