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鸡哥就跪下了，义勇堂的马仔们也被枪声响到了，呼啦啦的散开。</p>
准备杀了鸡哥祭天的董爷也愣住了。</p>
子弹不长眼，万一钻肉里了呢，所有人待愣片刻，呼啦啦的都董爷围了过来。</p>
独眼哥指挥着他的手下们：“虎仔豹仔去找枪，今天咱得动枪，见血了。”</p>
平常他们大多是棒球棍和双截棍，但今天显然不行，要抄狠家伙，拿枪了。</p>
鸡哥高举手：“董爷，是陈小姐让我找您的，她有话带给您。”</p>
独眼哥带着阿狮阿熊提刀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他妈的……”</p>
但生死攸关之际，董爷一声厉吼：“慢着！”</p>
独眼哥收了刀子，但还要恐吓鸡哥一句：“你这条命，账挂在我手上。”</p>
鸡哥此刻怕的是陈柔，可不是义勇堂这帮渣渣，摇摇铜镜，他来一句：“知道这他妈谁开的枪吗，从我们忠义堂射出来的子弹，敢不敢猜一下，谁射的？”</p>
但甭看他对着独眼哥嚣张跋扈，见了董爷总要收敛点：“大佬好！”</p>
董爷到底老狐狸，抓得住重点，一把夺过铜镜，只一看就猜出来了：“巴雷特，他妈的，姓尔的又在耍什么花招，马上说，我让你死的舒服点。”</p>
鸡哥也是个机灵人儿，此刻他是在敌人的巢穴里，敌人还个个群情激愤，恨不得生捶死他，别看他平常叫的凶，但真到了死的结骨眼儿上他也怕。</p>
因为怕，他也不敢耍花招，当然是陈柔说了什么话他就托什么话。</p>
一群人呼啦啦的围着，他再举铜镜：“陈小姐说她说的话只能您一个人听。”</p>
独眼哥冷笑：“放你妈的屁……”</p>
董爷扬手：“阿熊阿豹，阿虎阿狮，独眼，你们几个进来，其余人在外面等着。”</p>
独眼哥拉起鸡哥，一把拉进董爷的院子，搡到墙上就吼：“快说。”</p>
陈柔说的是只能董爷一个人听，但看这样子他就知道，自己支不走旁人，索性也就说了：“董爷，陈小姐说她能打穿这面铜镜，也就能打穿你的脑壳。”</p>
独眼离得最近，听得最真，闻言咯的一声，想笑，但又觉得不对，没敢笑。</p>
董爷比他可要聪明得多，闻言先示意阿狮阿虎去把院门关了。</p>
然后一把抓过铜镜，哑声问：“子弹是从忠义堂射出来的，巴雷特，1.2公里？”</p>
鸡哥两腿发软，也想装的悲怆一点，但见董爷眉毛胡子乱跳，又忍不住兴灾乐祸，嘴角翘的AK都压不下去，哆哆嗦嗦：“对，1.2公里，陈柔小姐她正中靶心。”</p>
1.2公里的距离，平常人跑都要跑个五六分钟，但要子弹狙击，就只在刹那间。</p>
现场就突然安静下来了，独眼哥只剩一只的眼睛飞速的眨着。</p>
董爷的眉毛胡子不是翘，而是跟着了静电似的，根根分明的竖起来了，他整个人就跟颗大海胆，大刺猬似的，满身的毛乱炸。</p>
他没有质疑，聪明如他，也在瞬间就联想到当初爆项天戈的那一枪了。</p>
是的，陈柔刚刚去了忠义堂，然后一枚子弹打到他家门前，靶心分毫不差。</p>
这意味着什么？</p>
意味着如果她真的想杀他，那将易如反掌。</p>
仿如一颗正中眉心的子弹，打的董爷在瞬间萌生了他此生从未有过的绝望。</p>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双鬓突突直跳，双腿反软，踉踉跄跄就往后退，但就在这时鸡哥又说：“陈小姐还说，说……”</p>
“说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呀！”独眼哥一边扶董爷，一边踹鸡哥。</p>
鸡哥说：“她让您甭着急，要您也有兴趣欣赏她的枪法，下个月她会找个日子登门拜访，也来跟您砌搓一下枪法的，但要您还是动不动就提刀，那就算了。”</p>
独眼哥大叫：“想上门杀我阿爷，他妈的，先从老子身上跨过去再说。”</p>
董爷也正在气头上，而且因为陈柔先去了尔爷家，他心疑自己的傻儿子一贯犯蠢，并没有争到陈娟姑娘，所以陈柔是尔爷家的孩子，当然不可能再见面，所以他也说：“小鸡仔，回去告诉陈柔小姐，我与她没什么好说的，也永不再相见。”</p>
鸡哥想要的其实就是这句。</p>
陈小姐那么牛，那么棒，只要董爷不要，不就归他们忠义堂了？</p>
他大喜，眉飞色舞：“我这就回去传话。”双手抱拳：“再见了诸位。”</p>
但他当然不可能走的那么利索，才转身，阿虎阿豹的大脚已经踹过来了，他是被义勇堂踹飞到门外的，逃也似的，他回去送信了。</p>
董爷握着一面铜镜，面色如土，眉眼皆耷拉，蹒跚着步履走了几步，突然双腿一软，坐到了天井里的石几上，老爷子眉毛耷拉的跟老寿星似的，眼泛泪花。</p>
他在悲噎，在哭，老泪纵横的，但其实尔爷也好不到哪里去。</p>
枪已经打完了，至于有没有打中，尔爷亲自举起望远镜看过，他们俩也已经下楼了，此刻正在吃刚刚出锅的煲仔饭和尖椒爆肥肠。</p>
当然还有别的菜，有一味青葱虾饼，马蹄糕，还有一钵苦瓜排骨汤。</p>
陈柔正在帮尔爷搅饭，将煲仔饭的锅巴悉数搅起，再浇上酱汁将它搅匀，她把煲仔饭递给尔爷，并说：“所以您也看到了，我要动心想做掉谁，很容易的。”</p>
她能站在忠义堂的地盘上爆了董爷，也能站在义勇堂的地盘上爆了尔爷。</p>
此举不但能解决争端，还能完美的嫁祸他人，那将是一桩毫无破绽的完美犯罪。</p>
尔爷点头，容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p>
他承认自己老了，也终于肯承认陈柔的优秀，无关男女，身而为人的优秀。</p>
见他不吃，陈柔把勺子捧给他，又替他夹了一块虾饼，见尔爷吃起来了，才又柔声问：“为什么你们总会认为，我来就该是来认亲的，而不是寻仇的呢？”</p>
尔爷一顿，侧瞄身后，阿猛举着枪，就在他的身后。</p>
“又是为什么，你们认为我会很在意那份血缘呢？”</p>
陈柔说着给自己舀了碗汤，将它喝完再说：“我的母亲陈娟是游泳到的香江，她本是个优秀的芭蕾舞艺术家，如果她能去巴黎或者阿姆斯特丹，或者米国，她都将继续发扬自己的舞蹈事业，并成为一个优秀的芭蕾舞艺术家，而且她已经得到韩玉珠主席赞助的机票，可以离开了的。”</p>
尔爷结舌半晌，说：“对不起。”</p>
“不论您还是董爷，在乎过那个女人，我母亲的生死吗，你们虽然没有杀他，但你们眼睁睁看着她成为赌场上的筹马，猎场上的猎物，任由两个男人用恐吓的方式去逗弄她，戏耍她，你们出手阻止过吗？”陈柔再问。</p>
尔爷是真正的老狐狸，有生以来还没有怯过谁，但在此刻，他内心只有怯意。</p>
因为确实，当初尔鸿和董鹰争陈娟的时候，他没有阻止过，董爷也没有。</p>
他们于帮众，于马仔们恩重如山，但于陈娟是有愧的。</p>
当然了，如果不是陈娟的女儿那么猛，武能巴雷特文能玩心机，还言词狠辣，尔爷不会悔的，但此刻的他特别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约束儿子的过激行为。</p>
陈柔再说：“所以在您和董爷想来，我应该是你们的亲人，但在我看来不是，你们都是我的仇人，害死我母亲的仇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