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的脸色已经变成金纸一般的颜色,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他的身上血水混合在了一起,没有了舌头,那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叫骂声终于是消停了些,尽管还在发出声音,但已经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赵甲扔掉舌头,他只感觉双手灼热难熬,他感到他的手随时都会变成火焰烧成灰烬,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但高度的敬业精神不允许他半途而废,尽管因为纪纲的命令打乱了程序,他可以尽快的将方孝孺草率的处死,但他的责任和道德都不允许他那么做。
他将双手放进水桶浸泡了片刻,稍稍减小了那种灼热,他明白,必须加快行刑的速度,缩小切割的肉片,避开密集的血管,因为方孝孺已经快撑不住了,这一千多刀最难的开头已经过了,但接下来还很漫长,原来的执刑方案必须经历一些调整...
如果让方孝孺就这么死了,那刑部和锦衣卫的刽子手,就真的成了下九流的屠夫。
他用百姓察觉不到的动作,用刀尖在自己的大腿上戳了一下,让尖利的痛楚驱赶麻木和疲倦,同时也借此分散自己对手上灼热感觉的关注。
他不再顾念身后的百姓,操刀如风,赵小甲的报数如同天上掉下的冰雹,一刀接着一刀,那些从方孝孺身上切下的肉片,像夏天草丛扑起的虫子一样四下里飞舞。
他用六百刀切尽了方孝孺的两条大腿,用两百刀切尽了方孝孺的双臂,又在方孝孺的腹部切了两百二十五刀,左右屁股稍微多些,五百刀才片完,至此,方孝孺的生命已经垂危,这具垂垂老矣的身体,终究是到了极限。
他的嘴里不断的涌出泡沫,他的内脏器官失去了肌肉的约束,都在往外膨胀着,尤其是肠胃,就像是一窝毒蛇在单薄的袋子里蠢蠢欲动。
赵甲直起腰,舒了一口气,他已经汗流浃背,大腿之间黏糊糊的,不知是血还是汗,为了刑部刽子手的威名,为了自己的一生,他付出了血的代价。
只剩下最后的七刀了,赵甲感到胜券在握,他伸手抓住方孝孺的左耳,一刀割了下来,只感觉那凉得像一块冰。
接下来的一刀,他旋下了方孝孺的右耳。
当他将那只耳朵扔在地上的时候,那条已经撑的走不动道的瘦狗蹒跚过来,尖着鼻子闻了闻,随即有些不感兴趣的转身走了,方孝孺的耳朵就那么落寞的躺在地上,宛如两扇灰白的贝壳。
赵甲突然想到,当年师傅说在菜市口凌迟那个绝代名妓的时候,切下来她的玲珑的左耳,真是感到爱不释手,那耳垂上还挂着一只金耳环,环上镶嵌着一颗耀眼的珍珠。
师傅说法律决不允许他把这只美丽的耳朵藏进自己的腰包,师傅只好把她无限惋惜的扔在地上,一群如痴如醉的观众宛若汹涌的潮水,突破了监刑队的密集防线,扑了上来,疯狂的人群吓跑了吃人肉的凶禽猛兽。
他们要抢那只耳朵,也许是为了那挂在耳朵上的金耳环,师傅见势不妙,飞快的旋下妓女的另一只耳朵,用力的扔到了远方,疯狂的人群立刻分流,这真是师傅的神来之笔,堪称聪明过人。
到了此刻,方孝孺的样子已经可怕至极,赵甲还剩五刀,按照规矩,此时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剜掉犯人的双眼,一种是剜掉犯人的双唇。
但方孝孺的嘴唇已经破烂不堪,赵甲实在不想再在那里下刀,他往上一扫,决定先挖了他的双眼。
做个安分守己的鬼吧,眼不见心不乱,省得到了阴曹地府还在折腾。
赵甲将尖刀对准了方孝孺的眼眶,一直睁大眼睛的方孝孺把眼睛突然地闭上了,这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因为方孝孺现在已经是弥留时刻,居然还能感到...害怕?
他作为刽子手,行刑时不会掺杂个人喜恶,方孝孺有没有祸乱朝纲,有没有蛊惑天子,在他看来都不重要,陛下发了话,司法衙门定了刑罚,接下来就是他的活儿,他只管干活,不管其他。
所以他不同情方孝孺。
当然,能不对着死刑犯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抓紧了这大好时机,让刀尖沿着方孝孺的眼眶转了一圈,然后刀尖一挑,一颗爬满了血丝的眼珠就跳了出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刀...赵小甲有气无力地报着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