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建中靖国二年,正月初二。在家休息了一天的武好古,今儿一大早就和米友仁、苏适一块儿去了苏东坡的宅子。在苏府的花厅里面,和刚刚哄完孩子的东坡先生商量起了怎么应付知海州事曾肇对天涯镇可能采取的行动了。
“叔父,小侄这几日打听到一点消息。”苏适笑吟吟告诉苏东坡说,“曾子开好像受了那个藏头露尾的吕秀才的蛊惑,想要改一改天涯镇上的规矩了。”
“知道吕秀才是谁了?”苏东坡一脸的无所谓,似乎根本不在乎天涯镇的规矩怎么变,反而对那个写文章的吕秀才很感兴趣。
“他的文章写得很好,”苏东坡赞赏地说,“如果不是哪个贬官的化名,恐怕下一科大比就能金榜题名了。”
武好古笑问道:“那老师觉得他的文章有无道理?”
“道理自然是有一点的!”苏东坡笑道,“天涯镇毕竟不是界河商市,怎地能让商人和士人平起平坐?”
武好古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看来苏东坡是部分同意那个该死的吕秀才的观点了。
“师公,”米友仁插话道,“您觉得这个吕秀才会不会是吕嘉问的化名?”
”不好说。“苏东坡摇摇头。
“吕嘉问现在怎么样了?”武好古问。
“他发财了。”
“发……发财?”武好古一愣,他还不知道吕嘉问现在已经是商业奇才了。
“是啊,”米友仁笑着,“他在做石炭生意,在运盐河边上买扑了一个码头,还租下了一个堆场。十二月份的时候从徐州运来了许多石炭转手倒给了海州的盐户,估计总赚了好几万缗。”
“还真有本事啊!”武好古吸了口气,心想:徐州的石炭和铁矿可是资本主义之宝!自家早就想插一脚的,没想到居然被吕嘉问那厮抢先了。
“那算甚本事?”米友仁道,“都是他女婿蹇序辰和海州这里的曾子开在照应他。”
“不,不,不。”武好古摆摆手,“能把生意做成了就是本事!而且……他还寻到了一门好营生。”
米友仁问:“老师,莫不是你也想做徐州的石炭生意吧?”
“徐州何止有石炭?”武好古摆着手指头道,“利国监的铁矿,还有彭城周遭那么多的瓷窑,可都是好买卖啊!”
“大郎,你现在是大儒了。”苏东坡笑道,“可不能张嘴闭嘴都是生意经啊。”
“老师教训的是。”武好古嘴巴这样说,心里却在琢磨:回头一定要把手伸进徐州……可是该怎么下手呢?看来得好好研究一下。
“仲南,”武好古把心思收了回来,“你打听到曾子开准备怎么改规矩了吗?”
“听说了一些,”苏适说,“仿佛准备推行士大夫治事,凡是商人和武官,都不许出任天涯镇的镇老和镇长。”
“连武官都不许?”
苏适很肯定地说:“不许。”
“老师,”米友仁看到武好古眉头微皱,低声提醒道,“曾子开虽然是知海州事,但是他所颁布的政令必须由通判联署方才有效。”
通判和知州通常是不和的,在海州这边也不例外。不过武好古也没把握能把海州通判拉过来,而且他毕竟是武官,公然插手地方政务可是非常不妥当的。
武好古摇摇头,把目光转向了苏东坡,笑着说:“老师,学生有一事相求。”
“相求?”苏东坡一挑眉毛,“相求何事?”
“求老师出面拜访曾太守,和他商谈天涯镇士约改进之事。”
“老夫出面?”
“您出面是最合适的,”武好古笑着,“您是文官,又住在天涯镇上,而且又是提举云台学宫,士约的事儿您说话谁都不会多说甚底。”
苏东坡拈着胡须,连连点头。这事儿他的确可以去说,他是天涯镇乃至整个海州的士林领袖嘛!
现在聚集在云台学宫的苏门弟子就有好几十,这还不包括云台学宫的生员。论起麾下的士子,谁有他多?而且在云台学宫内还有许多特别善于讲道理的博士科弟子——那些人可都是剑不离身、以德服人的……
“大郎,”苏东坡道,“不过为师也是士大夫,也不赞成让商人和士大夫坐而论道的。”
武好古笑了起来,“那是,那是,商人怎么能和士大夫平等呢?本朝可是和士大夫共天下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