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奉命而去,片刻后便来到了本阵西南方向约五里处,在那里,韩将司马尚正率领四万代郡重骑严正以待,随后等候着本阵的调遣。
在得到传令兵的传讯后,韩将司马尚沉声说道:“某知晓了,请转告乐将军,请给我军一炷香的工夫,随后,我军就会为他赢得胜利。”
统领着整个韩国、甚至可能是整个中原最具杀伤力的军队,司马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哪怕面对的是魏国的军队。
当然,前提是魏军莫要耍什么花招,别跟之前在巨鹿城外那一场似的。
事实上,并不单单司马尚提防着这一点,作为这场仗的韩军主帅,乐弈始终注意着战场上每一支魏军的行动。
他可以保证,这次魏军并没有耍什么花招,比如说提前在战场上挖好密密麻麻的马蹄坑。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乐弈他才敢放出代郡重骑这支猛兽。
不得不说,去年入冬前赵弘润在巨鹿城用区区马蹄坑坑死了近万代郡骑兵,这对于韩军兵将而言,简直就是不愿去回忆的噩梦。
但愿一切顺利……
乐弈暗暗想道。
而此时在魏军本阵的观战台上,魏国太子赵润在吹了许久的凉风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来了!”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在旁的翟璜一个激灵,毕竟近几场仗一直都是他在指挥,这位太子殿下只是在旁默默地观战而已,以至于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翟璜甚至忘却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位。
“什么来了?”
在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话茬后,翟璜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还能是什么来了?无非就是那四万代郡重骑呗。
身边这位太子殿下站在这高达数丈的观战台上,默不作声地关注着每一场战事,不就是在等待那支骑兵么。
“传我令!”
就在翟璜暗自猜想之时,就见赵弘润吩咐在旁等候的传令兵道:“命谷陶立刻做好准备,随时等候观战台这边的信号。”
说着,他转头对宗卫褚亨道:“褚亨,之前嘱咐你的事,你可还记得?”
“殿下放心。”褚亨点点头憨憨地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再次将注意力投注战场。
说实话,此刻韩军那边,并无任何迹象表明乐弈即将出动那四万代郡重骑,赵弘润只是从对面北燕军的疲态中,预测到了这件事。
除此之外,那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或者说直觉。
对于这种估测,赵弘润毫无压力,反正就算猜错了也不要紧,大不了今日这场仗结束之后再将那几座抛石车抛筐内的石弹等物再卸下来嘛;反过来说,倘若忽视了直觉而导致这边来不及应对,那才是追悔莫及。
但事实证明,赵弘润的判断相当精准。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赵弘润便瞧见,在北边的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一条‘黑线’。
随即,这条‘黑线’逐渐扩张,渐渐变成带状,随后,将大片的土地同化。
遂伴随着这景象,北边相应地亦传来了轰隆隆仿佛雷鸣般的轰响,那声势,当真是惊天动地、地动山摇,甚至于,尽管隔得老远,赵弘润这边仿佛仍能感觉到脚下的观战台在微微摇晃。
好在忠心的东宫卫士,立刻就围聚到了观战的四周,用双臂紧紧抱住基脚的柱子与横梁,这才使得观战台上的赵弘润、翟璜等人,能再次站稳脚跟,不至于因为立于高处而腿软。
“真是可怕的气势……”
咽了咽唾沫,翟璜喃喃说道。
在他眼中,远在天边的那四万代郡重骑,此时还未抵达韩军的本阵,理所当然还未曾对魏军造成什么伤亡,可即便如此,看着那股仿佛山洪倾泻般的钢铁洪流,翟璜依旧是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泛起。
不得不说,不在现场,任何无法体会面对那种恐怖铁骑时的惶恐与不安。
“令前军撤退!火速撤退!”
赵弘润沉声下令道。
当即,魏军本阵处便响起了代表撤退的鸣金声。
其实这个时候,在前线奋勇杀敌的魏军士卒们,亦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仿佛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他们岂会察觉不到?
但凡是有点见识的魏卒,此刻脑海中皆冒出了诸如「糟了!韩国的代郡骑兵出击了!」的念头,只是本阵那边依旧没有下达命令,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呆在原地而已。
而眼下,既然本阵那边用鸣金声下令撤退,却通过急促的敲击声提醒诸魏军火速撤退时,诸魏军士卒也毫不迟疑,顶着盾牌转身就跑。
见到这一幕,韩将主帅乐弈大手一挥,沉声喝道:“莫要追赶,全军散开,为代郡骑兵让出通道!……来人,速速传令赵葱将军,令其做好出击准备,待代郡骑兵杀到,令他立刻出击,协从作战!”
将令下达,整个韩军的阵列哗啦啦地向两旁散开,在撤离时,韩军士卒们搬走了附近的鹿角、拒马,甚至是友军的尸体,尽可能地为代郡骑兵扫清障碍。
此时,韩将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重骑,尚未进入冲刺阶段,因此,哪怕有一部分韩军士卒来不及退避,只能呆在在原地,那些骑术精湛的代郡骑兵们,倒也没有冲撞自己的友军,纷纷从那些步卒的身边掠过。
可即便如此,亦唬地那些步卒面色苍白,满头冷汗,一脸仿佛死里逃生的余悸。
终于,四万代郡骑兵越过了韩军的本阵阵地,看着那仿佛洪水般涌来的韩国铁骑,甘茂、南门迟、陈燮、徐炯等因为某些原因来不及撤退的将领们,只感觉头皮发麻——没办法,谁让他们麾下的军卒携带着许多龟甲车、武罡车、连弩战车等战争兵器呢。
好在,他们早已下令龟甲车、武罡车、连弩战车等战争兵器围成方圆,构筑起一个个据点。
尤其是龟甲车,纵使韩国的重骑兵杀伤力再强悍,对于这种铁壁战车也是注定的毫无办法,若两者相撞,那肯定是韩国的铁骑撞得头破血流。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韩将司马尚在率领麾下铁骑追赶撤退的魏军士卒时,瞧见这一个个用龟甲车、武罡车等战争兵器围成的据点,当即选择了避让——这种据点,留给他们身后的武安军就行了。
他们只需要,径直朝着魏军的本阵而去,一鼓作气,摧毁对方!
“轰隆——”
“轰隆——”
伴随着仿佛闷雷般的震天响动,四万代郡重骑如潮水般朝着魏军的本阵而去。
期间,但凡是即将被这些重骑兵追赶上的魏军们,纷纷向东西两边逃逸,这变相地为代郡骑兵减少了前进的阻碍。
此刻司马尚唯一在意的,就是在魏军本阵前,那两百余架连弩战车,以及早已结阵整齐的魏军最后防线,只要能击溃这里,那么这场仗,就是他韩军的胜利!
想到这里,他抬手指向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目标!前方魏军本阵!冲锋!”
一声令下,四万代郡重骑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看到这一幕,在魏军本阵处的魏国兵将们,脸上难免流露出了惊骇之色。
就连翟璜,亦诚惶诚恐地劝说道:“殿下,敌骑直奔我军本阵,末将担心那两百余连弩战车无法阻挡此军势,请殿下立刻撤离……”
然而,赵弘润的表情依旧很淡定,他淡淡说道:“不必惊慌,那两百余连弩战车,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说罢,他转头对宗卫褚亨示意道:“褚亨!”
宗卫褚亨点点头,拔起竖起在高台上的「魏」字旗帜,使尽蛮力将其挥舞起来。
见到高台上的讯号,在分布在本阵后阵左右两侧的两座巨型抛石车旁,三千人将谷陶与他的副将「陈奋」,几乎在同一时间下令:“放!”
“砰!”
“砰!”
两声惊天动地的闷响,两枚巨大的石弹,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被高高抛起。
投石车?
在飞奔冲刺阶段的韩将司马尚,也注意到了魏军本阵这边的动静,起初心中轻蔑地一笑。
用投石车来对付他四万铁骑?这种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目瞪口呆,仰头望着天空,震撼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