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兄弟两人看小皇帝痛心疾首的斥责吕氏集团为祸大宋,他们也是深以为然。吕氏集团之首吕文德也算是大宋的一代名将,纵观他的一生,“自奋于兵间,周旋三边,大小百战”,创造了一系列辉煌的战绩,在宋朝抵御蒙古侵略的过程中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可谓是南宋抗蒙的中流砥柱。
宋廷对其也极为倚重,“列之于三孤,崇之以两镇”。降蒙后的刘整曾谓“南人惟恃一黑炭团。”亦可见其在宋军方的重要地位。但是吕文德也有非常腐朽的一面,其入京朝见,由赵希静代理统帅他的军队,结果发现吕文德的军队“军无宿储,万口藉藉,愤吕掊克”。贪污军饷,将朝廷养兵之赋入为己的情况也是常态。
除了贪污和素质低下以外,吕文德更为人诟病的还有阿重用私人和攀附贾似道,尤其是他大量起用自己的族人和同乡,形成庞大的军事集团,甚至将家族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时人称“沿边数千里皆归其控制,所在将佐列戍,皆俾其亲戚私人”。此外吕文德还爱排挤他人,刘整就是遭吕文德阴谋排挤而降蒙的,给南宋造成了重大损失乃至威胁。
在吕文德死后,其弟吕文焕成为吕氏集团的掌门人。在咸淳六年春天的时候,他率领一万五千人、兵船百余人想奇袭襄阳西北方的元军造船基地万山堡,结果被元军大将张弘范击退。此后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曾经派张顺、张贵两星第前来救援,虽然突围成功,送来了城内急需的盐、布等物资。
但是张顺随后便战死,而张贵则在向叛将范文虎求援时被元军杀害。随着物资一天天被消耗,城内士兵越来越少,再加上元军的几次劝降和利诱,吕文焕最终在咸淳九年向元军投降,襄阳城宣告失守。对其的投降,蒙元如获至宝,这不仅由于襄阳的战略重要性,更加上吕氏家族在南宋举足轻重的地位。吕氏子弟不仅把握着大宋权柄,子侄遍布台阁,随着他们的投降,大宋在蒙元面前再无机密。
吕文焕降元后,蒙元优待吕文焕、招降吕氏子弟与部下,并奉旨入朝觐见忽必烈,并主动为元朝策划攻打鄂州,自请为先锋。其跟随伯颜等征讨南宋,招降沿江州郡,陷沙洋、新城、鄂州等城。当时沿江诸将多是吕氏旧部,争相望风款附,宋廷多次派人请和,吕文焕不听。一路高歌猛进,直抵都城临安,率先入城,持黄榜宣谕军民,并与吕文德之婿范文虎参拜两宫太后。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陈氏兄弟对于小皇帝的忧虑深以为是。虽然吕氏军事集团在抵抗蒙古侵略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但在吕文焕投降以后,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倒向元朝一方,成为导致宋亡的重要因素,因此若如吕文德培植家族军事集团一般,是不利于大宋的长远利益的,且这种局面必须要打破才能够避免重蹈覆辙……
“陛下之意属下清楚了,但是如何实施还请明示!”陈任翁已经意识到了消除军中宗党的意义,但是对如何操作却毫无头绪,施礼请教道。
“要想改变军中现状,促成变革,兵部可谓责任重大,称为主导者也为过。”赵昺捋捋思绪道,“此事的关键在于扭转军中上下的思想,打破以宗亲、乡邻为纽带的利益团体,变为效忠国家的军队,而非效忠于宗族,明白国家的利益要高于宗族的利益。”
“属下明白,但当下军中形势已成,若强行推动,恐怕会打破平衡,使得战斗力下降!”陈任翁已经明白皇帝的意图,可不无忧虑地说出自己的担心。
“麟洲先生说的很对,我们当下的变革都要以不损害战斗力,不引发动荡为基础,因此军中的变革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讲究方式和方法,使用些技巧。”赵昺点点头,对其的意见十分赞赏。
“臣对陛下的深谋远略真是万分钦佩,想陛下早在数年前就已开始布局此事,当下已经是水道渠成,缺的只是再推动一把而已。”陈则翁看看兄弟还是面带迷茫,不仅暗叹其在军中时间太长了,缺乏政治眼光和头脑,乍入朝堂难免不明所以,因而提醒道。
“大哥,这……”陈任翁视线转向兄长,眼中还是透露着迷惑不解。
“唉,你是当局者迷!”陈则翁轻轻摇头叹口气道,“麟洲,陛下成立新军训练旅,此事也是由你主持总不会忘记吧?”
“当然,可与此事有关吗?”陈任翁点点头道,当年正是他受命主持新军旅,此事也是自己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新军旅组建时,挑选的学员不仅有各部的精锐,也有从士子中招募的,皆不分地域和出身。学成后分赴各部任职,担任基层军官,对不对?”陈则翁问道。
“嗯……我明白了!”陈任翁听了恍然道。
过去军中提拔军官多是从本部中选择有军功的兵丁,向上级推荐,这其中先不说给高级军官留下了提拔私人、亲信留下了空间。得到提拔的军官留在本部中,自然对自己‘恩公’感恩戴德,为其马首是瞻,不可避免的结成了利益集团。而在现在的制度下,基层军官多处于武学,提拔为中级军官也要到武学进行学习,然后再统一由兵部调配,不一定是回到本部任职,如此就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小团体的形成和发展。
另外新的征募制度改变了过去一入军中,终身为兵的旧例,使得军中士兵的流动性增强,使得难以形成长久的利益团体。而征募和训练新兵现在皆由兵部负责,从各地征募的新兵无论来自哪里都被先分到不同的训练营,待训练完毕后,再由兵部分配到各军中,如此也打破了过去以地域和宗亲为主体的军队结构。再有三年一磨勘的升迁制度,这使军队内部不断更新的同时,也使得军官的流动成为常态,打破了形成小共同体的土壤。
“所以说陛下已经为你下一步推动军改打好了基础,汝做起来便轻松了许多!”陈则翁言道。
“当下兵部要进一步细化军功制度和保障制度,如此使得过去要依靠宗族和地域才能获得的东西,通过制度巩固下来,使得他们可以不需要结成小共同体便能够获得所需,进而使宗亲观念日渐单薄,国家的观念却得以树立。”赵昺言道。
“嗯,属下记下了!”陈任翁点头道。
“而今也正是磨勘的时候,一定要加强对军政系统的整训,他们不仅是军中幕僚,也是维护军制的监察者。可朕前时建康一行,却发现军政系统中,如严岳之流试图插手军事指挥,全面夺取军权。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也是过去以文治武的遗毒,必须要坚决予以清除。”赵昺再次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