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程姑娘若是被放出宫去,只怕也会被世人厌弃,孤老一生了。”苏岚却是心软了,心有不忍地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总比日后遗祸宫中,害死家人要好的多,至少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赵昺毫不怜惜地道。不过他也知道随着小生命们的降生,宫中和谐的局面也许就将被打破,上演一幕幕兄弟阋墙的惨剧。想想真是心烦……
虽然对喜从天降毫无准备,不过赵昺还是很快接受了。且他的精力又很快转到即将开始的征西上,他近日接连召见兵部官员,详细询问了粮草、器械、服装、军饷的准备,兵员士气等情况,又召江南西部制置使江钲入京,听取其意见,会同枢密司制定作战计划。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了解情况的只限于正、副相和尚书省、枢密院侍郎以上官员及相关职司主官,但是今天举行的有关西征的廷议中,他却与众臣出现了分歧。按照他的意思,此次征西的主将兼管军政,如此即便于加强统一指挥,也便于调度辖区物资。可他的意见却受到大多数人的反对,连陈任翁和江璆都不例外,以为应由朝廷派遣大员坐镇指挥,统筹全局。
此事让赵昺十分烦恼,他的观点是出于作战需要,但是众臣的出发点则是国家制度。其实双方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能顺利收复西川,只是操作上有分歧,可赵昺也难以说服对方。而在大战即将开始之际,上层却无法形成统一,使他焦虑又无奈。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是孔子删定《诗经》,保留先秦的一首民谣《北山》,不仅为后世所熟知,也是学者们借以佐证中国的政治“家天下”的传统。但是后世人们所不知的是在宋朝却有另一番解读,也成为大宋士人与君王共治天下的理论基础。
在大宋的士大夫看来,对此句的误读是读书不求甚解之故。其实《北山》这首民谣所表达者,无关“家天下”与“财产权”,而是臣民在抱怨国王分配徭役的不公都是君王之事,为什么惟独我这么辛苦?即使抽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句来看,它所描述的也是井田制下的土地“保有权”状态,并不是说天下土地归王私有。
且自战国以降、封建制解体以来,除了严格实行均田制的短暂时代,中国的土地制一直就是私有制,赵宋立国,“田制不立”,“不抑兼并”,更是谈不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换言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关于财产权归属的描述,仅仅是政治意义上的主权宣示。
如此说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说法又确有“家天下”的味道,但宋朝学者有一番解释,又使其涵义发生了反转“盖王者无外,以天下为家,尺地莫非其田,一民莫非其子,财物之在海内,如在橐中,况于贡赋之入,何彼我之云哉?历观书传,自《禹贡》以来,未闻天子有私财者。”
根据他们的阐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并非表示人民无私产,恰恰相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意味着天子无私财,而以天下为家。再推论下去既然天子富有四海、以天下为家,那么他便不得私敛财物,更不得挥霍无度。君主的日常用度,也非一家私事,而是公事,因此,需要接受政府的管制。
另外太祖立国后,又以分权制衡建立起政治制度。顶层设计上为防范相权独大,威胁君权,宋朝采取了三项措施。首先,把最高行政机构分为中书门下与枢密院,把原属宰相的那部分军事权力划给了枢密院。其次,增设参知政事作为副相,防范宰相专擅。另外,增设三司总理全国财政,把财权也从宰相手里分割出去。
在地方政权上,派遣文官主政州县,直接对皇帝负责,另设通判掣肘州府长官。在州府之上,派驻代表中央的路级机构,主要有漕司、宪司、仓司和帅司。前三者分别主管一路的财赋、司法与赈济,同负监察一路州县官的职责。帅司专掌一路军事和治安。作为路级机构,四司既各专其职,又相互督察,这种互相牵制的权力结构,看似叠床架屋,却使任何地方大员都不能专权独断,更不可能出现类似藩镇割据那样尾大不掉的祸患。
在这种政治制度下,形成了宋代特有的监督机制,为了防止兵权在握的武将擅权,甚至割据一方,除了采用‘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兵制外,往往在出兵时会遣大员或是皇帝宦官监军。在这种制度下,领兵的将领往往要看监军的脸色形势,不仅被束缚住手脚,还会延误战机,甚至影响整个战争的走势。这种血的教训在宋朝屡见不鲜,以致出现童贯这个宦官领兵作战的奇事,北宋的灭亡与这种体制不无关系。
但是赵昺却无法驳倒众臣,在南宋末的襄樊之战中正是因为吕氏兄弟的背叛才导致两淮失守,终于导致亡国。而在他们看来根本原因就是朝廷对吕文德的信任,没有依照祖制遣重臣坐镇两淮,才导致其在失去监察的情况下,欺上瞒下,不断做大,以致朝廷对其失去控制,导致了整个抗蒙战争的失败。
西川的地理位置同样重要,而重庆则扼住长江通往中下游的水路,向西可以取川蜀。众臣们以为在夺取重庆后,领兵的将领一旦有了叛心,只要控制了长江水道就可以阻挡平叛大军,向西则能占据四川,从而脱离朝廷,称王于川蜀。
当下意见相左的双方陷入了僵局,可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数万军兵整装待发。赵昺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这次机会,但僵持下去就会错过战机,而妥协他又难以接受。正在他苦思之际,王德进来称应节严和刘黻两位知事请求觐见,说是编敕初稿已经完成,请陛下御览审核。
赵昺听了会心一笑,他知道俩老头儿也定是为此事而来,毕竟僵持下去会导致矛盾的激化,这也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才假借奉书之名前来商讨,寻求解决的方法,他当然是有请了。可没想到的是,俩老头儿还真的带来一摞书稿,他此刻哪里有心思细读,便随口让他们讲解叙述。
两人相视一笑,似并不以此为杵,由刘黻先行解说,而赵昺只能如从前一般坐下听讲。其先从中国历代政治体制严格开始讲起,这就相当于本书的前言。本质上中国古代的行政体制是中央集权的官僚政治体制,国家的行政机构是金字塔式的层级结构,地方行政机构郡、县二级都是中央在地方的派出机构,不是地方自行产生的自治机构。
在帝王制度下,如何使一个如此庞大的官僚机器能有效地运行,从春秋战国起,便成为一个摆在中国思想家面前必须面对的问题。故中国监察制度的背景和起源,便是战国时期中央集权官僚制成型以后,如何调控这个庞大官僚机器的问题。中国的传统文化,儒家是偏重于伦理观念,强调以礼治国,通过礼仪制度来确定人与人之间从家庭到国家及整个社会的等级秩序。
但这一套庞大的官僚机器自上而下如何运转,专靠礼仪制度那就显得不足了,它需要法令来统一国家各级官僚机构执行相应的政策,如何保证各级机构的官吏真正履行中央规定的政策和法令,那就把监察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中国传统的政治结构是三个层次君、臣、民。其中的君,代表决策系统。臣,作为官僚机构的运行者,代表行政系统。民,是代表广大受统治管理的民众。这三者的关系,是君王通过官吏来管理民众,以使整个社会生活得以有效运行,故其行政管理结构是君管臣,臣管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