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九年九月,因吴玠病死,原安抚制置使胡世将由权主管宣抚司职事改为宣抚副使,又因指挥宋军抵抗金人,导致其声威日隆,便宜权自‘如遇军事及赏罚等,待报不及,许一面便宜施行’,仅及军事和官员赏罚,扩大至官吏黜陟,等同于张浚之便宜权。对武将之控制力亦因此提高,由于杨政及吴璘仍必须听命宣抚使节制,郑刚中仍能以其职权强迫两人听命。
但伴随着郑刚中因兼掌财权,招致朝臣攻击而去职,宋廷因此裁撤宣抚使司,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因统领吴玠旧部,又因胡世将为分郭浩之权,以吴璘同节制陜西诸路军马,逐渐在陕西诸将中居于领导地位。但宋廷对于宣抚使一职除授相当慎重,吴璘虽荣宠已极,但直至绍兴三十一年五月,金海陵王南侵,宋廷急需四川发动对金军反攻,以减轻东南之军事压力,才不得不以宣抚使之职授予吴璘,命其率蜀军北伐。
吴璘虽与其兄吴玠先后以武臣身份出任宣抚使,但观察两人之职权,吴玠拥有四川军权,且对财权有一定影响力,吴璘仅有军权,虽曾命武人知州,如以阿林哲同知洮州、王宏知兰州等,但当时是基于宋金战争之需要,且宋廷规定‘凡文臣执政官为宣抚使,则总领官用申状受约束,武臣为宣抚使则抗礼平牒焉’,以限制吴璘职权向财权之侵夺,其职权显然远不如其兄。
赵昺以为武臣宣抚使之勃兴在吴玠为宣抚副使时代,宋廷虽以吴璘为宣抚使,但其职权受宋廷限制,局限于军权,其后吴挺虽世袭兴州都统制,但宋廷始终不以宣抚使要职授之,显示宋廷对武臣宣抚使忌惮之深。绍兴九年六月,吴玠病死,宋廷鉴于其之跋扈,又因其后宣抚副使郑刚中兼领财权,宋廷认为宣抚使权力过大,进而裁撤宣抚使司。
自吴璘死后十余年间,宋廷调整宣抚使职权,以其入蜀处置事务,且事毕则罢,任期不定,因此先后以虞允文、王炎、郑闻、沈夏、程松、吴曦七人为宣抚使或宣抚副使,吴璘、程松、吴曦均因率军北伐而为宣抚使,孝宗因吴璘病死及策应北伐,以虞允文为宣抚使,先后两次入蜀。
可见川蜀制置使及都统制均针对军队之指挥权而交奏于朝,显示宋廷以安抚制置使及都统制分领兵权,安抚制置使及制置使可指挥都统制,也说明宋廷不愿以一司独掌军权,而倾向使两司抗衡,可交奏于朝,以便于从中控制。
但基于与赵昺面临的同样原因——四川距离临安遥远,宋廷控制不易。因此必须有一方面大将主持四川防务,吴玠死后,宋廷不得不允许吴璘、吴挺及吴曦世袭兴州都统制,因此形成四川吴氏将门。不过宋廷对吴氏将门之态度颇为暧昧,对他们并不放心,一方面以高官厚爵笼络之,一方面又极力防备其职权过度扩展,遂有一系列裁抑吴氏将门之措施。
宋廷压制吴氏将门方法有四在四川设置三位都统制分权、召武将入朝封以高官、以大将之子为质以及利州路的分割。用这些非常之策,在赵昺看来根本上不了台面的方法来加以控制也是被逼的没招儿了。而另外的措施就是控制财权,来约束坐镇川蜀的大将。
正是由于四川距离临安遥远,其经济有一定独立性,对临安之上供也多因军兴而被截用,导致‘四川财赋止供本路之费’,张浚入蜀设置防御体系后,财权多属于附属地位,吴玠在世时便对财权颇多侵夺。而川蜀向来是以天府之国自称,财税足以支撑一地所费,加上地形封闭,一旦失控就有割据称王的可能。
宋廷也是有感于四川财权被侵夺之危险,便于绍兴议和后,逐渐将财权独立,以加强对四川经济之控制,重命四川上供罗布等,增加贡品外,并让他们将四川内藏钱帛送交行在。而为打破四川经济之独立性,又先后命四川岁拨总制钱一百七十三万余缗交左藏库以供国用。
宋朝君臣是用尽心思来防止川蜀发生激变,但也限制了镇守川蜀将领对于局势的掌控,在蒙古人来攻时导致一片混乱,成都城在敌来攻时居然无兵可调,仅纠集起三百衙役前去抵御,结果可想而知,一座重镇就这么被敌轻易得手,不得不退守重庆依靠山水之险来屏护江南。也正是因为如此,川蜀也成了朝中重臣们心中的一根拔不出去刺。
在赵昺看来,几位宰执和阁臣力主由朝廷遣重臣主持川蜀战事并无恶意,也是出于维护朝廷利益的角度出发,却依然没有跳出权力制衡的禁锢,希望能以此扼制武将割据之心。对此他以为是老几位说好听点儿是未雨绸缪,说难听点儿是多心了,他以为当下的形势已经不能与彼时相较,尚不具备割据的条件……
“臣以为当从宰执中选一位重臣前往川蜀主持战事!”沉默良久,应节严喝了杯水打破了沉默道。
“咝……遣宰执前往是不是过了!”赵昺听了吸口凉气道,“川蜀虽为战略要地,但历来朝廷只是以朝臣挂侍郎衔宣抚川蜀,以宰执前往尚无先例啊!”赵昺听了却是一惊,心中暗想别不是因为自己逼得太狠,导致老头儿要亲自出征吧!
“陛下,臣以为并不为过。”应节严捋捋胡须道,“当下入川作战是以湖广制置司所属为主力,粮草辎重也皆是由其供应。而湖广置使江钲原为殿前禁军都指挥使,后又为同知枢密使,早已位列宰执,以一侍郎前去主持战事,即便江钲大度能遵命而行,但其属下却难免会心存芥蒂,若是处处擎肘岂不坏了陛下的大计!”
“应知事所虑不错,若是仅以一部官员主持难免会处处受制,难以展开手脚。此外也难免会让江钲多想,另其心生怨恨!”刘黻也点头道。
“有理!”赵昺坐回案前道。刚刚应节严说的还是比较含蓄,而刘黻则直白的多。自己遣一阁臣前往,两者地位不对等,又难免出现争执,吃亏的肯定是朝臣一方。而如此也有‘以小制大’之嫌,令江钲心存疑虑,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