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以为不能小看当前剪发之事,这可能就是皇帝的‘试金石’。军中上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行动表达了对皇帝的忠诚和服从。而士人们若是因此而进行口诛笔伐,大加反对,难保其所为不会引发皇帝的不安和猜想。
当双方矛盾激化,发生激烈冲突,影响到国家稳定时皇帝则可趁机利用武人对士人集团展开新一轮的‘清洗’,将那些所谓‘不忠者’踢出官场,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陛下只是因为凉快就剪了短发?”面对当下的乱子,陆秀夫自然对皇帝轻描淡写的回答感到难以置信,疑惑地反问道。
“陆相不知,朕此行异常艰难,因为元军已经切断了通往檀州的道路,只能在深山和僻谷中穿行,露宿于荒野之中。洗漱自然只能马马虎虎,头发更是无法打理,污秽不堪不说,虱子臭虫都在发髻中做了窝,如何也清洗不干净。加之天气炎热,头上和脖子都生了疹子,干脆就将头发剪去,如此凉快了许多,也才将虱子臭虫除干净!”赵昺苦着脸道。
“陛下倒是凉快了,可当下的乱子如何收场啊!”一直生闷气的邓光荐哼声道。
“先生,朕剪发之后,以为不过年余便又长了出来。可发现身边的军将和士卒们纷纷效仿,也曾有过担心为礼法不容,进而引起口舌之争的事情。但细思之,也觉的不是什么大事”于是赵昺便将自己对于留发的起源和传承上的意义,以自己的理解说与二人。
“陛下所言有理,当下南北一统在即,蛮夷入主中原几百年,朝代更替,风俗不同,发服各异,中原百姓业已习定成俗,强迫他们改变,必然会遭至抵制,导致人心浮动。不若遵从其俗,再施以教化,使其知礼仪,明道理。”陆秀夫听罢点头表示认同道。
“因一己之私,惹出如此大的乱子,却还编排出这等道理,陛下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邓光荐是传统的儒士出身,最重圣贤教诲,秉承礼法。进入官场多年,虽有改变,但骨子里仍有坚持,讥讽道。
“先生,因俗而治还是先生教朕的,若为此而恼怒,却是不讲理啦!”赵昺不恼,而是笑嘻嘻地道。
“你”邓光荐情知陛下所言不虚,当年初入琼州,俚民不遵朝廷号令,甚至出兵与帅府对抗,皇帝向众人问策,他便是如此说的。现在被皇帝拿这事儿怼了回来,不免语塞,哼了声才又道,“臣却知陛下年幼之事就嫌弃梳理发髻繁琐耗时,欲将发髻剪去,却被太后严厉斥责一顿才作罢,现在偷着自行剪去,又引得众军听随,看回京后陛下如何向太后分辨。”
“这到时还请先生为朕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否则我便说是先生纵容朕的,咱们师徒一同受罚!”赵昺却是不怕威胁,稍一沉吟就想出了对策。
“臣不会受陛下胁迫,会向太后禀明此事,太后也自会辨明真相!”邓光荐丝毫不惧地傲然道。
“哈哈”陆秀夫看着皇帝师徒两个‘斗法’,并不出言相劝,反而是觉的有趣,又羡慕他们师徒情深。
“先生,其实对于留发蓄须不仅朕感到不便,想必先生也是如此吧!”赵昺又道。
“嗯!”邓光荐迟疑了下,还是选择了实事求是。
“朕与先生身边有人侍奉梳洗头发,尚觉不变,想想那些常年劳作的百姓,随时待命征战的士卒,他们岂不是更加不便呢?”赵昺言道,“农夫在田间耕作,沾染泥土,汗流浃背乃是日常,自然是发髻散乱污秽,却因梳洗繁琐无法时常清理,被人笑作衣冠不整,污秽肮脏,让人生厌,而剪短头发则能时时自行打理,保持洁净,还能减少疾病的发生。”
“而在工坊劳作的工匠们,也为长发困扰,工作间发髻一旦散乱,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机器,因而致死致残,这种事情几乎年年皆有发生;再说这军中,平日要保持军容严整,就要花费大量时间梳洗,有些士卒为了能保持发髻不乱,甚至睡觉都不敢躺下。且在战事头部受伤,又因头发太长,难以及时止血裹伤,也会造成没有必要的伤亡。但都碍于礼法不敢剪去,岂不是舍本逐末了!”
“剪发剃须不仅方便日常,也能节约时间,保持卫生减少疾病,乃是有利无弊之事,可惜”陆秀夫叹口气道。
“正是因为方便,军中上下才会争先效仿,并非朕有那么大的魅力。所以陆相和先生也不必恐慌,咱们也不必干涉,是留是剪皆凭自愿,想他们都会自己做出选择的!”赵昺颇为自信地笑道。毕竟历史是向前发展的,人在许可的范围内也不会自己为难自己